段刈夫妇对白姬都特别照顾住在别院的第一晚,段夫人便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婢子送来别院照顾白姬的起居,还有两个小丫头专门负责为她熬煎汤药。除此外,段夫人还命人送来不少的绫罗新衣,都是邺城内最时兴的样式。白姻哪好意思收,无功不受禄,何况住在别院已是叨扰,所以第一反应自然是婉拒。
等到宁玦点过头,安抚她说没事可收,她这才半推半就收下了段夫人的好意,南下天气回暖,厚衣服穿不到了,行囊中添些薄衣也算有备无患。
第二日,段夫人亲自莅临别院,与白姻私下会上面。
见到白姮,段夫人眼底温慈,笑容和煦,对她格外亲切道:“我与老爷膝下无女,始终盼着能有一个女儿,可我身子不好,总不能如愿,如今见到姑娘,心中不自觉生出几分爱怜之感,想来是你我有缘了。”
段夫人年长白姻不少,说这番话并不显得唐突。
只是白姻不擅应对热情,面对对方直宣于口的欣赏与好感,她笨拙不知如何回复。
想了想,白姻回:“夫人说这话实是抬举奴婢了,奴婢只是宁公子身边的一个丫头,当不起夫人这般看重。”听她这样说,段夫人眼神中浮现出短暂的哀伤情绪。但转瞬即逝,叫白姻不禁怀疑,方才是否只是她看错而已。
段夫人拉过她的手,轻拍她的手背,温柔低言:“我家老爷经常提起宁公子,说他是忠义之士,处事正派,为人磊落,你跟在他身边,想来受不到大的委屈。”闻言,白姻没有立刻答话。
按理说,公子才是段老爷费力邀请来的客人,而她不过是婢女随从,身份低微,该是很不起眼的存在。
可当下,段夫人话里话外,好像都将她看得更重要。
白姻困惑不解,虽然不觉段夫人有什么恶意,但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切,还是倍感莫名。
她迟疑了下,客套应说:“夫人宅心仁厚,段老板更是慷慨仗义,此番奴婢受难,多亏段家人出力相助,才得以幸免。”段夫人眼神复杂,看着白姻,眼底仿佛藏着千万种情绪,更像有好多话想要对她说。
可最后启齿,只收敛着道出一句安抚之言:“没事了就好,万幸你是毫发无伤。你不知晓,宁公子当时可是急坏了,他那么不显山不露水的性子,得知你被方伦劫走,慌张上马时,连马镫都踩空了。”白姻迎着段夫人惜怜的目光,回应一声:“公子拿奴婢当自己人,奴婢自当尽忠报答。”
段夫人温柔地拍了拍她肩头。
白姻笑容回应,心中却生疑窦,总觉段夫人对她,似乎不止只是欣赏那么简单。
……
晚上,段刈做东,在别院大摆宴席,是为宁玦与白姻践行。宁玦和段刈都尽兴多饮了些酒,酒酣耳热之际,开始回忆往昔。
段话音喋喋,举着酒杯说:“当年在京,我心怀傲气,一心只想着权与势,后来沦落到辞官归乡,有郁百难平,意气尽失。但你看现在,我避世 城活得多潇酒快活,无拘无束,又没有上位者施压,日
日守在父母妻小身边,这才是真正的神仙逍遥……如今,就算真有人找我回去继续做官,我都不愿意喽。"
宁玦笑着拆台:“两年多过去了,朝中又起来多少新贵,谁还会记得昔日的绣衣卫掌事,更何况现在连绣衣卫都不存在了,哪还有人想得起你这半鬓华发的老人家。”
段刈哂笑呵呵,拂袖一甩,洒脱道:“不找正好!我乐得没有庸事扰!来来来,咱们继续喝咱们的酒,这酒,真是喝完一坛少一坛了……”
宁玦昂了昂头,瞧看此夜月色正好。
他喉咙发苦,但还是抬起酒杯与段刈相碰,仰头饮毕一杯又一杯。
段刈同样如此,伤怀又有几分痛快。
早在宁玦与段刈刚起酒兴时,段夫人便悄悄将白姻带到主屋去了。
她避过旁人,甚至连身边最信任的婢女都一并遣走。
待屋内真正只剩她们两人面对着面时,段夫人靠近白姻,没有言语,自顾自将腕上手镯摘下来,坚持戴到她手上,而后又拿下发髻上的步摇簪,一并慷慨的送出去。
白姻伸手推拒,被段夫人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当下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盛情难却。
"夫人莫要如此,簪子与玉镯皆是贵重之物,我万万收不得的。"
段夫人道:“如何收不得?你我相面投缘,我愿意送你,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我戴的时间不短,都算旧物件了。”
白姻迟疑,还想再推。
段夫人态度坚持:“既然送给你,你大方方收着就是,难道是担心你家宁公子知情责怪?阿对姑娘放心,他若真责你,我定替你说清楚。你相貌生得这么美,不该装扮得这么素,我对美人生怜惜,
想看你添上首饰打扮得漂漂亮亮,不说宁公子看了会欢喜,就是咱们自己对镜欣赏,看着面庞俏丽,也是高兴的。”
白姻清楚,就算此刻她再如何强调自己丫鬟的身份,段夫人都还有别的话继续劝说。与其如此,她干脆恭敬不如从命。
只是看着腕上玉镯的莹润色泽,一瞧就不是俗物,还有那金簪反出的熠熠光亮,更明显是上上等的品质
。她知晓段家财力雄厚,但她同样是识货的,就算是富裕人家的主母,这种品相的簪镯也不会随便舍得送人。或许,段家财货山积,富埒王侯,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富有?再或者是,段夫人真的对她一见如故,生了偏爱之心?
白姻实在想不明白。
待酒席散了,她准备把此事告知宁玦,听他作分析,可去到酒桌,却见公子罕见醉得厉害,意识昏昏。
他醉酒任性,不许旁人触碰,不得已,白姻只好亲自上前搀扶。
她一人之力单薄,所幸宁玦还没有醉到迈不动步子的程度,还知配合地动动腿。
白姻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人搀扶到卧房,将他放躺在床上的过程尤其艰难,她努力控制着力道,不敢直接收手任他肩背砸到榻上,可处处小心翼翼,又显得格外磨蹭。宁玦等得不耐烦,也或许是僵持的姿势不舒服,竟拽上她,直接往后仰过去。
白姻猝不及防一个趣趄,直接扑到他身上。
宁玦眼睛半睁不睁,也不觉吃痛,顺势搂上她的腰,旋即翻身一压,将她笼罩在身下。他看着她,像是恢复些清明,低沉喃喃道:“我喝多了。”
“……我知道。”
近在迟尺,他吐息灼灼,不断搔撩她的痒。
白姻红着脸偏过眸,两人—上一下,她被他酒气熏着,好似跟着头脑发昏有点显醉了。她嗔说:“既然公子喝不过段老板,为何还要坚持逞强?身子会不会不舒服?”宁玦哑声含笑,再次俯低身子,鼻尖与她相蹭。不是不小心的触碰,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白如浑身发软,觉得两人现下的姿势过于亲昵,当即想避,可奈何对方是个醉鬼,实在缠人,白姻躲不过,又与他计较不了那么多,一脸窘意,为难得要命。宁玦单手掐着她腰,声音带哑:“谁说我喝不过他,段刈醉得更厉害,此刻段夫人一定比你还头疼。”
白姻无奈一哂,不知这有什么可比的,无非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赢了也不值得得意。
她艰难挪开手,用袖口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柔声问:“公子向来自持,今日怎破例贪杯了?”
宁玦低首,没有言语,默默窝进她肩颈一侧,寻求安抚地蹭了蹭。
他这副样子,不可多得,像是只受伤的雄狮,罕见露了软弱。白姻霎时心软,没再挣动,任由他与自己依偎相贴。她关询又问:“到底怎么了?”
宁玦回:“今日我与段刘喝的那坛酒,是师父生前亲手酿的苏合香酒,我能喝的出来,那是师娘教授师父的手艺,味道与以前一样,还是一样的……”他越说越低,渐渐无声,低落情绪浓浓。
白姻心头也跟着揪了揪,不知如何出声安慰,只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以作安抚。没过多久,她忽觉颈间有股温湿的异感,反应了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竟是眼泪。白姻讶然停下手中动作,不可置信地一怔。
公子竟落了泪……
这是她先前想象不到的事。
在她眼里,公子向来是无所无能的,手执一把青影剑,冷面威京,置身于江湖刀光剑影中,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他对外的形象也一直足强大、狂悖、傲慢、没有弱点…所以,眼泪这种与脆粥相关联的
东西,在白姻的认知里,与他是那么不协搭。
但坚强者就是留下了伤心泪。
再无坚不摧的人,也同样拥有最普通的七情六欲。
白姻心头闷闷的,公子罕见一次示弱,弄得她格外心疼,不是滋味。
她落下掌心,一遍一遍抚拍着他的背,力道温柔,试图用这点接触来提醒他,他此刻并非一个人,他可以寻人倾诉,也可以留恋彼此身体的触碰渡温。
半响,白姻被压得太久,呼吸有些困难。
宁玦像是察觉到,翻过身去,滚到一旁,换作平躺姿势继续浅浅拥着她。
白姻没有拒绝,窝进他怀里。
宁玦闭着眼,眼角的湿润早已经干涸,但白姻还是没忍住伸出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帮他抹干。
她声音很轻,安慰着他:“我会陪着公子,我在….…”
宁玦没有说话,像是醉得厉害,只是抱她的力道不由又收紧了一些。
他时不时会身子挪动一下,每一次,嘴唇都实实擦过她额前,像是轻轻啄啄不停地落吻。白姻脸红得厉害,不知他睡没睡实,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抱着哪有睡意,不知醉酒的人感受如何,反正她是越躺越精神。
她耐心等着,等宁玦情绪慢慢平复,呼吸节奏也变缓和,好像真的已经安眠后,她伸手轻力戳戳他肩膀,想要脱身离开,回自己房间去休息。但宁玦抱得实在太紧,她几番尝试挣脱,都没能从他怀里脱身。
白姻无奈,只得继续等下去,心想公子保持一个姿势累了,自然会松动抱着她的力道,到时便是她脱身的机会。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宁玦松手,白姻率先坚持不住地眼皮发沉,困意渐浓。
她一不留神睡了过去,任由宁玦搂抱着,就这样与他保持亲昵姿势,睡了一整宿。
当然,睡过去,也不会再知羞了。
……
出发南下当日,两人要早醒作准备
。
白姻和衣而眠睡了一夜,感觉没怎么歇过来,她动动身子没立刻睁眼,等醒了盹后才不紧不慢掀开眼皮。
眼见屋内摆设陌生,白姻隐约觉出哪里不对。
她眨眨眼,顿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转身确认,果然看到宁玦就躺在她身侧,此刻单手撑头,正眼神迷茫盯着她。白姻呆住了,这是公子的客房。
要命的是,两人不仅同榻而眠,被子还是盖的一床。
更要命的是,她身上衣衫倒端庄,反观公子,衣衫不整,领口大敞,连里面的锁骨都能看清。白姻着急想解释,她为何会出现在这,然而宁玦不给机会,先一步反问。
“你趁醉占了我便宜吗?”
他一边问,一边面露无辜地抬手压在自己领口处,姿态防备,好似在他面前当真有个好色痴女。
白如着迫极了,忙道:“公子不记得了吗?昨夜你饮醉,我扶你回房,你 你酒劲上来不放我走,我挣不开你的力道,不得不留下来。因为太困,我后面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有记忆就是现下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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