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孕事盲盒
格林威治宫的盛夏,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凯瑟琳·霍华德的“孕事”如同一场精心排演的歌剧,在霍华德家族严密掌控的舞台上持续上演。然而,舞台之下,暗流涌动,裂痕已悄然滋生。
御医格里夫斯成了诺福克公爵手中最关键的提线木偶。在黄金与权势的威压下,他每日前往王后寝宫“诊脉”时,袖中都藏着公爵府送来的“指南”。他用含糊其辞的脉象描述、精心调制的催吐药水(由无害的草药和大量姜汁混合,刺激胃部产生剧烈反应),以及公爵提供的、用多层软布巧妙缝制、可随“孕期”进展调整厚度的腹垫,共同维持着这个巨大的谎言。
“王后殿下今日脉象滑利,胎气稳固。”格里夫斯的声音在寝殿里回荡,带着程式化的平稳,眼神却不敢与凯瑟琳那双日渐空洞的眼睛对视。侍女们熟练地为凯瑟琳系上特制的宽大裙袍,巧妙地掩住那并非源于生命的隆起。凯瑟琳则适时地蹙起秀眉,用手帕掩口,发出一阵被训练过的、足以让门外侍从听到的剧烈干呕声,声音在空旷的寝殿里回荡,带着一种空洞的戏剧感,像一出排演过度的咏叹调。
“哦……又难受了……快,蜜渍姜片……”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娇嗔。侍女安妮·巴斯克维尔立刻奉上准备好的小碟。每一次“孕吐”的表演,都像一把小锉刀,在凯瑟琳紧绷的神经上摩擦。她看着镜中那个被华服和谎言包裹的自己,金丝雀的羽毛依旧光鲜,但笼中的灵魂却在日复一日的伪装中迅速枯萎。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开始整夜失眠,眼下的乌青即使用最细腻的铅粉也难以完全遮盖。
而真正的风暴,始于一个被愧疚压垮的微小疏忽。
安妮·巴斯克维尔,这个从诺福克乡下带来的玩伴,曾经对参与这场惊天骗局感到刺激和隐秘的兴奋。但随着时间推移,看着凯瑟琳日渐憔悴、眼神中难以掩饰的惊惶,听着她深夜压抑的啜泣,安妮·巴斯克维尔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黄金和许诺的前程,在良知的煎熬和可能到来的灭顶之灾面前,渐渐失去了重量。尤其当凯瑟琳某次在无人处崩溃,死死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声音嘶哑地问:“安妮……我们会不会……像安妮·博林那样……” 那一刻,巴斯克维尔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一日深夜,当凯瑟琳在药物的作用下终于昏沉入睡,巴斯克维尔负责处理寝殿的秽物(主要是那些催吐药水的残留和伪装用的道具)。在一堆需要秘密焚毁的、沾着姜汁和草药痕迹的布片中,她慌乱中夹杂进了一样本不该出现在“孕期”王后寝殿的东西——一条她自己在月事期间使用过、未来得及妥善处理的普通亚麻月经布。极度的疲惫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失去了往日的谨慎,她将这一小包混杂的污物匆匆塞给一个她认为可靠的低阶侍女,吩咐其立刻拿去宫外偏僻处焚烧。
命运在此刻露出了獠牙。这名低阶侍女,早已被西摩家族的眼线用几枚银币悄然收买。当她拎着那包可疑的污物穿过宫廷后巷,准备执行命令时,被两名伪装成巡夜卫兵的西摩家心腹“恰好”拦下盘查。惊慌失措的侍女在威吓下轻易交出了包裹。
包裹在爱德华·西摩府邸的密室中被当众打开。当那条沾着新鲜经血的普通亚麻布被镊子夹出,与那些散发着姜味和药草气的“孕吐道具”形成刺眼对比时,密室中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的狂喜和冰冷的愤怒。
“铁证!”爱德华·西摩一拳砸在橡木桌上,指关节泛白,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霍华德!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用这等下作的伎俩欺瞒陛下,亵渎王权!凯瑟琳·霍华德……你这假孕的贱人!”
这条月经布,如同在干燥的柴堆里投下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西摩家族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反击的号角。他们不再需要捕风捉影的指控,他们握住了足以将霍华德家族和王后拖入深渊的实锤。但他们并未立刻发难,如同最老练的猎手,西摩家族选择了隐忍,开始不动声色地搜集更多辅助证据——那个被收买的侍女的口供、可能接触过腹垫的裁缝的线索、格里夫斯与霍华德家族往来的蛛丝马迹。他们在等待一个能将对手一击毙命的最佳时机。
***
纸终究包不住火。诺福克公爵托马斯·霍华德,这个宫廷阴谋的顶尖猎食者,几乎在西摩家获得证据的同时,就通过自己无孔不入的眼线,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关于那条“遗失”的月经布的模糊风声,以及西摩家异常的沉默。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比得知爱德华王子可能幸存时更甚。假孕是欺君大罪,足以让整个霍华德家族万劫不复!
他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带着一身戾气,在深夜强行闯入了凯瑟琳的寝宫。屏退所有侍女,厚重的宫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内外。
凯瑟琳被他狰狞的面目吓坏了,裹着丝绸睡袍缩在巨大的床角,脸色惨白如纸:“舅……舅舅?”
诺福克公爵没有废话,几步跨到床前,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瑟瑟发抖的年轻王后。他俯下身,那双布满血丝、如同秃鹫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凯瑟琳,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毒的匕首,一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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