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声音砸在云雀的后脑勺上,激得她浑身汗毛倒竖。

她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视线猝然撞进门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来人一身墨黑,面上覆着毫无纹饰的面具,只露出那对令人心悸的眼。

分明已是晨曦微露时分,他往门口一站,却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门外那点可怜的天光尽数吞噬,只余下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阴影将她牢牢罩住。

“知道逃狱是什么罪?”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平平的,听不出喜怒,却比衙差的怒骂更让人心头发寒。

云雀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背死死抵住门板。她想说什么,喉咙却紧得厉害,只发出一点气音。

黑衣人像是没看见她的惊恐,自顾自走了进来。

步子很轻,踩在布满灰尘的破庙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

他停在离云雀两步远,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脸上混杂的汗渍、尘土和惊恐,缓缓开口:

“奉川来的。”

不是问句,是陈述。

云雀的心又是一沉,没吭声。

“云雀。”黑衣人的声音依旧平淡,“本姓吴,爹娘死得早,一个开纸扎铺的老婆子把你拉扯大十一岁那年,你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娃娃亲,得急病死了。没过多久,拉扯你的老婆子也病逝了。”

云雀呼吸一窒。

“然后你就成了街面上混饭吃的小骗子。”黑衣人继续说着,像在念一份冰冷的卷宗,“够‘硬’的命格。”

云雀猛地抬起头,强自稳住声线,却依旧有些变调:“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黑衣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她眼底真实的恐惧。

片刻后,他才慢慢报出一个名字:“永定侯府二公子,江聿风。”

没听过,更没见过。

云雀一愣,脱口道:“与我何干?”

黑衣人冷道:“他如今病入膏肓,太医都说没几天好熬了,侯府想找人冲喜。”

冲喜?

云雀先是一愣,混乱的脑子里很快闪过一个念头:冲喜不该找福气大的、八字好的吗?为何会找她这种命硬的。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黑衣人接着道:“侯府的人是想找个八字相合的冲喜,并且已经找到了。但是我……要找个‘煞星’,去送那快死的病秧子一程。”

云雀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瞬间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你,”黑衣人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她,“很合适。天煞孤星的命,克父克母克夫克亲,连养大你的老乞婆都没逃过。”

这些字眼云雀自己说说倒也罢了,可此刻从这冰冷无波的声音里砸出来,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被叫“扫把星”的日子,走在街上兜头砸来的烂菜叶子,被人赶走时嫌恶地咒骂着“晦气”,纸扎铺转眼被拆得片瓦不留……十一岁起,她就和阿九在泥泞里刨食,小偷小骗,把命吊着。

三年前那个好不容易遇见那个人,让她恍惚以为能抓住一点暖。

可结果呢?

“克父克母克夫克亲”一个字一个字地扎进云雀心里。

不知是心虚还是对宿命的无力反驳,她提了口气,大声道:“生死各有天命!不过是恰巧都被我撞上了,怎么就成我煞星了!?我还……”

“给你个活路。”黑衣人毫不客气地截断了她的话头,“洗掉逃犯的底子,换副干净身家。替林府那位庶出的四小姐林云舒,嫁进永定侯府。”他微微俯身,“你的活儿就一件,‘克’死江聿风。等他断了气——”

他顿了顿,声音里没什么波澜,却砸得云雀心头一跳,“五万两雪花银,送你和你那叫阿九的兄弟,远、走、高、飞。”

五万两?!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云雀脑子里“嗡”一声。有了这笔钱,她和阿九这辈子再不用坑蒙拐骗,东躲西藏,看人脸色吃饭了。

她使劲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头乱撞的狂喜,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带了点颤:“这…这种事……哪能打包票?”她飞快地抬眼瞟了下黑衣人,又迅速垂下,“万一……万一我‘克’不死他呢?”

“克不死?”黑衣人肩头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一声极短的嗤笑被咽了回去,“那你就是永定侯府正儿八经的二少奶奶,顶着林云舒的身份,享一辈子的泼天富贵。或者……”

他手腕一翻,一个不起眼的黝黑小木牌抛了过来,正砸在云雀胸前的衣襟上。

云雀接过来,只见上面刻着个古怪的符号。

“七日后,你若觉得这富贵烫手,拿着这个,到老地方寻我。三万两,送你走,也够你们花一辈子了。”他的声音依旧平平的,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云雀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枚还带着体温余热的木牌。

五千两……侯府少奶奶……

天底下真有这种好事?刚死里逃生从乱葬岗爬出来,转头就有金馅饼砸脸上?

她攥着木牌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口那点狂喜的火苗还是被求生欲激发的警惕压了下去。

“我不干!”云雀把木牌往地上一扔,撑着发软的腿就要站起来往外冲,“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自己想法子跑……”

狠话还没撂完,肩膀骤然一沉。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按了下来,骨头被捏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轻响。她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

“跑?”黑衣人冰冷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迈出这道门槛,你就是板上钉钉的逃犯。京兆府的捕快、谢府撒出来的家丁,还有——”他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宫里那位娘娘一句话就能调来的侍卫……都等着把你生吞活剥。”

云雀的身体僵住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上蕴含的恐怖力量。

“至于你那个兄弟——”黑衣人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探进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在云雀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枚小小的、用桃核粗糙雕刻成的猴子挂坠,雕工笨拙,猴子脸甚至有点歪。

——是阿九!这是他睡觉都要攥在手心里的宝贝,是他那没了音讯的娘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云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板,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你把他怎么了?”她嘶喊着,身体本能地想往前扑,却被肩膀上的手死死按住。

黑衣人像是欣赏够了她瞬间炸裂的惊恐,慢悠悠地把桃核猴子收进怀里,“你那兄弟,腿脚倒快,可惜慌不择路,跑岔了道。今日,怕是赶不回来了。”

他拍了拍放桃核的位置,“你点头,他明日就是林府陪嫁队伍里清清白白的小厮。你摇头……”后头的话没说完,却是再明了不过了。

破庙里死一般寂静。

几缕晨光挣扎着爬进来,斜斜地打在布满灰尘的地上,将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一明,一暗。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道影子动了动。

云雀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稳住声线,一字一句道:

“……好。我嫁。”

***

云雀只记得自己被一块带着怪味的黑布蒙住了头脸,然后后颈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浑身像是被碾过一般酸软无力。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甜腻香气直往鼻腔里钻,香得发闷,熏得人脑仁儿隐隐作痛。

云雀眼皮动了动,费力地睁开一条缝。

视线还有些模糊,只看到一片晃眼的红色——红的帐幔,红的锦被。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身上光滑冰凉的衣料,显然不是她那身破烂囚衣。

“夫人。”一个上了年纪、略显刻板的妇人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

云雀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阖上眼,放缓呼吸,装出昏沉未醒的样子。

“就是她了?”另一个女声响起,更年轻却更为沉稳、带着些许疲惫,“瞧着……倒还伶俐。”

之前那个刻板的声音立刻应道:“是。夫人您瞧瞧,已经按小姐平素最喜欢的样式梳洗妆扮妥当了,衣裳、发髻,一丝都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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