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变出双腿
星时刚被接来丹橘府的时候是很安静的。
他陷入昏迷，只是全身发热不时扭动几下，原先腐烂乌黑和白骨嶙峋的地方不时涌出很多鲜血，渐渐长出血肉。
被抬进了婚房后，众法师就撤了星时身上盖的衣服，把他安置在榻上，拉了椅子围在他四周观察。
血鸳和海长城两股红色的法术交缠在星时身上，人鱼法术只旁观不施术，生怕影响了这一奇迹般的进程。
只是到了后半夜，法术有了异动，变得格外强劲，星时被惊醒，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法师只好把他强按在榻上。
“啊————！”星时爆发出一声惨叫，全身猛得剧烈弯曲。
一旁的法师看见他尾巴上原先若隐若现的大血口像是被红色的法力一下撕开了一半，但转瞬间，另一股暗一些的红色法力又将口子慢慢愈合。
两股法力此消彼长，彼此较劲，尾巴上的大口子、周身覆鳞的地方，撕了又合，合了又撕。
疼痛如同海潮般一阵阵袭来，一波强过一波，每次的撕扯都压榨出身体歇斯底里的尖叫。
星时此时已经完全清醒，汗水和血水浸透全身，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想过了血鸳会成功，他复原；也想过血鸳会失败，他死亡。
没有想过血鸳会无效，像他今天最开始以为的那样。
更没有想过会一半成功一半失败，卡在中间，像现在这样。
血鸳法术似乎给他的身体注入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刺激得海长城将自己的肉身疯长愈合，但转过来血鸳就要把星时裂腿去鳞化身为人，他自身的愈合力和海长城又会去修复对抗。
两股红色的法力互不相让，越来越强劲，彼此促进又制衡，星时承受的痛苦也一波强过一波。
若是两个大力士角力，星时此时就是中间的那根绳。最遭罪的就是鱼尾，血鸳似乎要把他的尾骨从中劈开。
“啊啊啊啊———啊———！”
尾部被猛得炸出白骨，另一股法力又慢慢将其愈合……
星时惨叫着狂摇头，四周的法师狠压他的身体，阻止他的挣扎。
在疼痛的间隙，星时苦叹，他明明现在连喘气都费劲，为什么还能叫得那么大声。
泪眼四顾，见本是人形的小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成了一个火球浮在他身边，毫无动静。
这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下一波疼痛立时袭来，星时绝望。
丹橘府的另一房间，苏莫在暖炕上静坐，一旁站着江南，炕上睡着小豆子，苏莫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安慰小豆子。
小豆子今天见到苏莫后就大哭不已，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哭，死抱着苏莫脖子不撒手。苏莫只好一直抱着哄他，直到他哭累了睡着。
刚把孩子能放到炕上睡会儿，就听见人鱼世子那边传来哀嚎。
一阵阵惨叫，连绵不绝，越来越凄厉，声音越来越大。
血红色的法术也覆盖了苏莫的身体，她只是感觉有力量流走，十分疲惫，但没有其他异样。
苏莫纳闷，说好的命理相合、同生共死呢？难道施术前吃不吃饭差别这么大吗？
江南庆幸，只要苏莫没事就好，至于那个世子，自求多福吧。
山脚附近的颜安青听到这动静却十分担忧。
村民说这疯公主真是怪物成精了，新婚夜就让那男的叫成这样。
颜安青闻言只得苦笑，苏莫的“美名”十有八九是他多年来说书的功劳。
苏莫公主的名声越臭，越被人厌恶，在王庭就越安全，只是现在这效果有点太好了。
这惨叫声确实不是小莫的，只是如果是她，若是遭受痛苦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颜安青心下不安，但又无法靠近。国主的御林军已将丹橘府里外三层围成了个铁桶，大有擅闯者就地处决之意。
小莫啊，你若是平安就该给个信儿，你之前未说半分，可知我现在的处境会焦急到何种地步……
等等，江南在里面。颜安青想到什么，又去看丹橘府的山。
这里生活的百兽都听江南差遣，若是江南情绪有异动，这些百兽也会躁动不安。现下这山看上去极静，那证明江南现在情绪很稳定，也就是说……
正这么想着，丹橘府的百兽也开始传来阵阵哀鸣，似是那边惨叫一次，百兽就跟着回应一波。
颜安青扶额，左右踱步，这下怎么判断？到底要不要硬闯？
随着人鱼那屋声音越来越高亢，丹橘府里的苏莫、江南都把耳朵捂起来，小豆子也把自己埋在小褥子底下。
人鱼世子的声音似乎自带法力，对人还尚好，只是山中百兽飞鸟都有反应，刺激得它们躁动不安发出阵阵呜咽。
江南急了，看看小豆子，又去院外巡视一圈自己养的动物，返回苏莫的房间，怒道，“那些人鱼族的人是吃白饭的吗？！与其这样叫下去，不如我去给他个痛快！吵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江南在心疼他养的那些动物。
“刚来第一天就叫成这样，让附近的人听了，我们丹橘府不要名声了吗？！”
他也心疼苏莫。
苏莫伸手去探小豆子，见他还是睡着，似乎是有了梦魇，身上不时抽动，微微发热。
“江南，你去那边打探一下世子的情况。回来报给我。”苏莫吩咐，“别杀他，法术还在。”
江南看着红色的法力紧紧缠着苏莫，一脸嫌弃。
血鸳法术这一晚抽走了苏莫太多气力，她尽量维持常态坐着，不让江南看出异常，汗水却比平时多。
江南听命就去了婚房，几个人鱼护卫伸戟拦住了他。
“不许进！”护卫怒斥。
“你们世子若能不叫唤，我就不进！”江南更凶，怒意更盛，“这是我家！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护卫还要再拦。
江南一把拉住了长戟，与之角力，双瞳变为金色，立时两三只巨虎从山林里跳出，出现在院内。
“你们世子若是死了，我家主人也会有危险，你们若再敢拦我，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人鱼护卫被这人的凶狠吓住，手上一时松了劲，江南没有给他们再反应的机会，立时推门进了屋，几只老虎屋外狠狠盯着护卫，使其不敢动弹。
屋内血气弥漫，榻上地上早就鲜血横流，人鱼法师见到来人吓了一跳。
江南见榻中间确实躺了个人形，浑身和苏莫一样也环绕着红色的法力，下半身是鱼尾，尾巴从主骨开始连带血肉裂了一个大口，鲜血淋漓，有点像吃烧鸡时被撕开的骨头，还能看见鲜红的骨髓。
那人双眼紧闭，浑身力气只顾得上倒气，其状甚惨。
心硬如江南，见到这一幕都有些不忍，他怒气渐退、声音低了些，对法师说，“这是单尾人鱼，想变出双腿太难了，你们放弃吧……”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骨头裂的更大，榻上人双目猛睁就要挣扎起身，又是一阵高亢的惨叫，转眼间就又被法师按下。
星时脸上现在已经不知是汗是血还是泪，他神情恍惚，只在片刻疼痛的间歇才能有几分清明。
什么情什么爱，什么家什么国，他此时都不想了。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自己的灵魂赶在下一次疼痛袭来前飞离这被撕扯的身体。
只见他趁着间隙，死命抓着其中一个法师的手臂，流泪哀求道，“我求你们杀了我！不要再继续了！现在这样，就算成功了……人疯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求你们快杀了我啊——！”
又是一阵疼痛，榻上人惨叫不停抽搐。间歇越来越短了。人鱼法师只得死命按着他。
江南不忍再看，退出了房间，将所见都报给了苏莫。
“他变不出双腿，一心求死。要咱们动手吗？”江南平静问。
趁着血鸳未全……
苏莫垂眸，一手还是抚在沉睡的小豆子的背上，他发烧了。
“你去找几个人，把院内的那块一人高的泰山石搬到屋里来。我要看看。”
江南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做。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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