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老爷今天原是外出聚会,要到傍晚才归,只因在席间提到自己新收的一副名家字画,吹嘘之间忍不住要拿给高朋们展示一番,因怕下人粗手笨脚弄坏了自己娇贵的藏品,遂亲自走一趟,到家来取。马车只能走大路,他又着急,到路口便舍了马车抄近道往家里赶,途经金水巷一石雕摊子前,怎么看怎么觉得摊主旁边那两个女孩子眼熟,本已走过去的卓老爷愈想愈不对,转头走近前细看,好嘛!居然是家中小女儿和她的贴身丫头!
卓老爷面色铁青,怒火丛生,碍着还在外面,不好发作,忍了又忍,薅着卓玉的领口把她往家中拖去。
卓玉跟个小鸡子一样被父亲拎在手里,吓得直抖,翠儿跟在后面,一张脸都没了血色。
老头儿见自己徒弟平白被人拖走,情急之中大声吼道:“站住!你是什么人,要对我徒弟做甚?”
卓老爷先是一愣,停步看看老头,又看看手里的卓玉,对老头道:“你说......她是你徒弟?”
翠儿在卓老爷背后拼命对老头摆手摇头,可惜老头全没看见,挺直腰板道:“是。”
卓老爷几乎冷笑出声,扔下一句:“我是她爹!”手上使力,用能勒死卓玉的力道依旧把她往家中拖去。
进了自家大门,卓老爷不分青红皂白,一脚踹在前来开门的门房身上,口中怒喝:“谁叫你放人出去的?!连个门都看不好,趁早滚蛋!”
门房已有五六十岁年纪,干瘦,这一脚踹得他向前滚了两滚,伏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他嘴唇蠕嗫,微微抬头看向卓老爷和卓玉,眼中尽是茫然和惶恐。
卓老爷犹不解气,还要上前再补两脚,卓玉一把抱住他的腿,叫到:“父亲别踢!别踢!不关他的事,是我,我自己偷溜出去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卓老爷收回脚,冲卓玉道:“自己偷溜出去的?你倒能耐,怎么出去的?”
卓玉垂了眼睛不敢回答,卓老爷回手便给了翠儿一个耳光,呵斥:“你替你主子说!”
翠儿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偷瞄卓玉,卓玉忙道:“我说,我自己说。我......从牲口棚后面那道矮墙翻出去的。”
听到“翻墙”二字,卓老爷眼睛瞪得都要爆出来,掐着卓玉的脖子就往牲口棚走,到了一看,那里果然有段矮墙,墙下还摆着翻墙时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小凳。他连连点头,“好哇,好哇。真是厉害,又翻墙又拜师,看来这家里是装不下你了。”
他将卓玉搡在地上,四处找家伙,扬言要打断卓玉的腿。
他寻了根手臂粗细的木棍,挽起袖子就往下抽,卓玉腿上一阵剧痛,惨叫一声,险些晕死过去,嗡嗡作响的耳鸣声中,她听到母亲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哎呦!我的儿!这是怎么了?”
卓玉勉强睁开眼睛,见母亲在翠儿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来,心想,原来是翠儿搬了母亲来做救兵。
卓老爷还要继续打,卓夫人赶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声泪俱下道:“别打了,别打了,老爷,玉儿一个小姑娘,经不起这样打的呀,落下病根怎么办!”
卓老爷冷哼一声,扔下木棍,指责道:“你看看她都成什么样子了,全是你惯出来的!”
卓夫人拭着眼泪道:“玉儿做什么了?”
卓老爷一指卓玉:“你让她自己说。”
卓玉一是腿上疼,二是不愿说,抿着唇迟迟不肯做声。眼见卓老爷怒上加怒,翠儿硬着头皮站出来,道:“我说吧。”
事情已然败露,她不敢隐瞒太多,便将卓玉翻墙出去学石雕的事和盘托出。当然,时间上做了些调整,将学艺的半年缩短成了三天。
卓老爷一甩袖子,朝卓夫人道:“听见了?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卓夫人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嘴里只是喃喃着难怪玉儿这段时间都不对劲。
她用手指戳戳卓玉的脑门,道:“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胆子怎么这么大!翻墙不说,还敢给自己找师父,万一叫人拐走了,你教娘怎么活?”
卓玉小声道:“不会的,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卓老爷刚刚平息些许的怒火又要重燃,卓夫人抢在他前面板起脸道:“还顶嘴。这事到此为止,你以后就在家老实呆着,再不许再由着性子胡闹了。”
卓玉急道:“不是胡闹,我是真的很喜欢!既然不让我出去学,那把我师父请到家里来教我总可以吧?”
卓老爷暴喝:“学你个娘老子!我看你再敢提一句试试!”
卓夫人也劝道:“你一个女娃娃,要是学人家爱读个书,画个画,做个女诸葛,女画师之类倒也罢了。喜欢这么个不入流的行当,你见过哪家女子去当石匠的?”
卓玉也是牛脾气,执拗道:“怎么不入流了,石匠又怎么了。别的女子不当,我当。”
卓老爷抓起一边的棒子,二话不说又给了卓玉一下子。
这一下不留余力,正打在后背心上,卓玉眼白一翻,晕死过去。
醒来时她趴在自己卧室床上,外面夜色浓黑,暖黄的烛光下,母亲、翠儿,及一干侍候的丫头或坐或立,在她周围昏昏欲睡。
她试着动了下,小腿及后背上传来的疼痛使她忍不住抽了口凉气,有几个警醒些的丫头立时凑上前来查看,七嘴八舌地小声嚷嚷:“姑娘醒了。”
翠儿扶着坐在床尾的卓夫人探过身来,她左脸肿得老高,显然是早些时候被卓老爷那一巴掌抽的,卓夫人则眼圈泛红,哭过一场的样子。卓玉心里泛起一阵愧疚,她知道自己惹了父亲生气,挨打挨骂都是应得,只是平白连累了别人。
卓夫人爱惜地捧着她的脸颊抚摸,温言道:“醒了?身上疼吧。”
卓玉想说话,但嗓子干得说不出,只点了点头。
有丫头从外面端了红枣莲子甜汤进来,卓夫人接过,亲手喂给女儿喝。
热乎乎甜津津的液体从干涩的嘴唇一路滋润进嗓子与肺腑,卓玉从里到外说不出的熨帖,五感较之前分明了许多,身上的疼痛也比先前更加鲜明,她忍了又忍,还是皱起眉头。
卓夫人揭开薄被,仔细查看她的伤口。两道伤痕,一道在小腿、一道在后背,均已涂抹了药膏。卓夫人重新给她盖好被子:“你爹也真是,下这么重的手。还好没伤到根本,大夫说静养个把月便能痊愈,你这段时间就好生养着,切不可乱动。”
卓玉嘴上随便应着,心里却还琢磨着如何继续她的石雕大业。卓夫人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从被中拉出她的手,轻轻摩挲掌心,道:“也是我粗心,你这小手生了如此多硬茧,为娘的竟然都没发现。”她略作停顿,又道:“和娘说实话,你学这些多久了?这茧子可不是三天能磨出来的。”
卓玉垂下眼睛,小声道:“半年。”
卓夫人呼吸一滞。她知道时间不短,但绝没想到有这么长。“这半年来,你都是跳墙出去和那摊主学雕刻?”她问。
卓玉“嗯”了一声。
卓夫人怨怪地看向翠儿,卓玉拦道:“不怪她,她拦不住我,是我一定要她保密的。”
卓夫人无奈地摇头,道:“你这孩子......唉。如今你父亲已经叫人把那矮墙砌高了,大门也多派了两个人看守,你就不要再想着出去了,莫要再惹你父亲生气。”
“可——”
卓夫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娘知道你喜欢。可这事娘也做不了主,你父亲他无论如何都不许。你要实在想学点什么,琴棋书画选一样,娘都答应。”
卓玉无精打采地,“除了石雕,我什么也不想学。”
卓夫人叹口气,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夜深了,你先好生歇着吧,娘明日再来陪你。”
卓夫人离开房间,卓玉也赶了其他丫头去歇息。翠儿走在最后,犹犹豫豫地想要说些什么,卓玉抬眼看她,指指她肿胀的脸颊,声音中充满歉意:“对不住啊,都是我不好。”
翠儿摸摸自己的脸,强笑道:“我这没事,两三天就好了。倒是您,要养上一个月呢。”她咬了下嘴唇,道:“您就听夫人的吧,学些琴棋书画之类的,别总想着雕石头了。”
卓玉从心底里涌起深深的疲惫,阖上眼,轻声道:“不说了,困了。你也快去睡吧。”
翠儿怔怔地看她片刻,掩上房门,在外隔间躺下了。
子时已过,外面漆黑一片,安静得只能听见鸣虫在草间奏出的乐曲。卓玉满腹心事,身上又痛,趴在床上伴着虫鸣时睡时醒。夏日里天亮得早,不到卯初东方便泛起朝霞。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进到屋里,卓玉张开眼看,是卓珩,见她睁眼,他歉然道:“吵醒你了?”
卓玉摇头,“本来也没睡着。”
卓珩拉了把凳子坐到床边,“昨晚来看你时你还没醒,就寻思着今早进学前再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卓玉道:“没事,有点痛罢了,养着呗。”
卓珩难得对她温言细语,关切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我下了学给你带回来。”
卓玉恹恹地,道:“没有。”
卓珩不知如何安慰,枯坐了一会儿,道:“既然没什么需要,那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卓玉刚要答应,忽而想到什么,忙道:“等等,有件事托你办。”
她要卓珩拿来文房用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