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长玉抱着两床厚被刚走出新房没多远,直觉不对,抬起头往院墙外扫了一眼,两坨硕大的黑影立马缩回了院墙下方。
樊长玉:“……
樊大和他媳妇,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这二人是听说她招赘的事了,怕她随便找了个外乡人做戏骗她们,大半夜的不睡特地来爬她家墙头听墙角?
此刻樊家院墙外,樊大和他虎背熊腰的妻子刘氏各自攀在一副木梯上,头低过院墙小声交谈。
“你看,我就说那丫头是随便找个人假入赘唬咱的吧!新婚当晚就分了房睡!你在慌个什么劲儿!
樊大一想到拿这宅地又有望了,神色间也难掩激动,道:“再看看!再看看!
二人再鬼鬼祟祟将半个头探过院墙时,却见樊长玉抱着厚被进了隔壁房间后,又出来了,去厨房端了一盆水回了新房,仿佛刚才只是去隔壁房间放个棉被。
樊大夫妻俩不免面面相觑起来。
难不成她们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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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长玉端着一盆热水再次没敲门走进新房后,对上赤着上身坐在桌旁那人投来的冰渣子一样的视线,她用眼神朝院外示意,半是尴尬半是无奈道:“我大伯和大伯母约莫是觉着我随意招了个人入赘骗她们的,在外边听墙根儿。
谢征收回目光,整个人重新趴回了圆桌上。
他刚上过药,噬骨的剧痛从皮肉破碎的地方顺着神经传遍了全身,激得他额前、肩背、腰腹全是冷汗,眼下所有的精力几乎都用在忍痛上了,没心思再管樊长玉的去留。
肩背绷紧,汗湿的碎发胡乱贴在额前,他眼皮上都坠着汗珠,齿关龃龉,像是一头几经毒打却始终不肯被人驯化的野狼。
樊长玉还是头一回完整地瞧见他身上那些伤,没了纱布的遮掩,原本皮开肉绽的伤口有的已经结了血痂,有的撕裂后血肉模糊一片,除此之外,他身上隐约还可见许多旧伤。
樊长玉不免又想起了自己爹,她爹身上也有很多这样的旧伤,看来走镖当真是拿命去搏的营生。
她放下水盆,走过去蹙眉问:“我能帮你什么吗?
半趴在桌上的人未曾抬头,苍白的指尖捏起一瓶药往后递去:“剩下的药粉全洒背上几道伤口。
樊长玉照做了,但也几乎是那瞬间,他肩背的肌肉绞得更紧,磐石一般,约莫是实在难捱,他扭头直接咬住了堆放在桌上的衣物。
樊长玉看
了一眼地上那些染着血和汗渍的纱布去柜子里取出一匹素绢来。
这是爹娘过世后家中为了办白事买的布料没用完的。她用剪子裁成长条方便一会儿给人包扎。
过了片刻谢征浑身绷紧的肌肉才松弛了几分他吐出咬在口中的衣物缓缓抬眼朝樊长玉看去。
“好些了么?”樊长玉见状忙放下了手中剪子。
谢征很忌讳旁人瞧见自己治伤的模样那时的他像是一条谁都可以取其性命的孱弱野狗。
但他再狼狈的样子眼前的女子都已见过。
长久以来的习惯被打破后他心中下意识地排斥只冷淡道了谢。
樊长玉瞥了一眼他身上那些伤倒也大度地没跟他计较。
或许是太疼了他才心情不好的吧。
谢征拿起桌上的衣物往身上套血和汗糊在后背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做不到在女子跟前衣不遍体而坦然处之。
樊长玉瞧见了忙叫住他:“你身上出了汗还有不少血污先擦一擦回头我给你找身我爹的衣裳。”
正好她方才打了盆水进来本是想拿给他洗漱的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身前谢征能自己擦拭后背却还得让樊长玉帮忙她擦得比他自己胡乱抹的那两下细致得多拧干的帕子小心地避开了伤口一点点擦去血污和之前敷药留下的褐色药渍。
她指节偶尔会不小心碰到他后背算不得柔嫩却又明显区别于他自己布着茧子的手似有细小的电从被她指节擦过的地方蔓延。
从未经历过的酥痒让谢征下意识皱起了眉。
樊长玉见状便停下了手中动作:“碰到你伤口了?”
他抿紧唇神色愈显冷淡:“没有。”
给他擦完后背一盆水已被血污和药渍染得浑浊樊长玉拿过自己裁好的布带给他缠上这下指尖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他更多肌理许是才上过药出了汗的缘故他身上的温度比先前任何一次都烫。
樊长玉站着他坐着偶尔低头去绕布带时她的长发垂落下来浅浅扫过他肩颈。
酥
谢征眉头几乎快拧成个“川”不动声色往边上避了避。
“好了。”樊长玉没发现他的异常打好结后直起身来忙活半天她自个儿脑门上也出了一层细汗。
她去箱子里翻出一件她爹从前穿的旧衣与他后才端着水盆去外边倒掉。
屋檐下的红灯笼在冷风里轻晃着墙外那两墩狗熊似的黑影在瞧见她出去后又齐齐缩到了墙头下方自以为隐蔽得极好。
樊长玉也配合地假装没发现
她端着水盆走过去从水缸里又舀了两大瓢冷水兑进盆里后才用力往院墙外一泼“下次再叫我逮到了看我不教训这畜生!”
院墙外樊大夫妻俩被兜头淋成了个落汤鸡冻得直打哆嗦怕被发现却又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直到院子里的脚步声走远了樊大才一边哆嗦一边“呸呸”吐出不小心吃进嘴里的水皱着个脸问:“那死丫头泼的什么水?这是股啥味啊?”
刘氏用袖子抹下满脸的水渍闻了闻:“一股子血腥味儿还有股汗味儿。”
夫妻俩一愣随即更用力地“呸呸”吐起来“去他娘的那不就是他们的洗澡水吗!”
湿透的袄衣叫寒风一吹更是冷得浸骨头冻得他们牙齿都打颤。
这夜墙根儿是没听着回去后樊大夫妻俩染上风寒重症病得数日下不得床且不提。
樊长玉怕再生什么变故思量再三还是去新房打了个地铺睡谢征对此并未多说什么。
樊长玉入眠很快谢征尚还在闭目养神时她呼吸声已绵长。
民间的习俗大婚当晚的喜烛得燃上一整夜为了做给外人看樊长玉也就没熄烛火。
一直徐徐燃烧着的喜烛忽而炸了一下烛芯发出一声轻响时谢征才微微侧过头往地铺上看去。
三尺暖光铺地那女子整个人蜷缩在几床厚被中乌发披了满枕脸上的肌肤在昏黄烛光下呈现出暖玉一般的色泽。
谢征收回目光轻瞌上了眸子。
她醒着时带着一身市井的粗鄙气再好的容貌都能叫人忽略了去。
睡着了倒是还可一看。
意识到自己在想她好不好看的问题谢征突然睁开眼眉头狠狠皱起。
她容貌是美是丑与他何干?
只待伤好些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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