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制衣厂是附近几个镇子里最大的制衣厂,坐落在镇子的最西边。

原本春风制衣厂位置在柏城镇,但是春风镇的镇长拼命地拉柏城制衣厂的袁老板过来投资,还给了许多政策上的帮扶,袁老板就在春风镇这里开了一个分厂,叫春风制衣厂。

制衣厂刚来,第一件事就是招人手。

要缝制衣服的女工,要懂设计的设计师,要会说外语的文秘,要能出去谈渠道卖衣服的销售,还要能出去送货的卡车司机,什么都要招。

因此,前来招聘的人特别多,挤挤挨挨的堆在制衣厂工厂大门的门口。

在门口的台阶上,一个穿着西装、胸口上带着铭牌、三十来岁的女人站在台阶上,对所有人喊道:“应聘女工的往左边排队,会修机器的师傅往中间排队,高中生往右边排队,所有人挨个儿过来写登记表。”

石美兰定睛一看,上面的铭牌写的是陆经理。

人群便哗哗哗的分开,分成三列。

石美兰拉着胡红花过来的时候,人群全都分完了,石美兰瞧见王玉莲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一旁去,一直没动作。

而站在最上方台阶上的女人看见了王玉莲,给了王玉莲一个眼神,王玉莲就退出了人群里,站在了最外面。

等所有人都进去应聘之后,那个女人走过去,将王玉莲带进去了。

石美兰心想,原来是这么走关系进去的。

她琢磨了一会儿,没有带着胡红花去排队,而是躲到了一旁站着。

——

这时候,王玉莲已经跟着陆经理进了工厂里。

工厂很大,里面有五栋楼,分为一栋二栋三栋四栋和一个食堂,一栋二栋都是车间,三栋是女工宿舍,四栋是办公用的地方,同时也是设计师、销售、财务工作的地方。

陆经理带着王玉莲进了四栋,经过前台,又走到自己办公室,最后把门一关上,转过身来看王玉莲。

陆经理今年三十岁,长了一张长脸,厚嘴唇狐狸眼,干练中夹杂着一点性感,身上飘着女强人独有的压迫感,她看了一眼王玉莲,问:“钱准备好了吗?”

王玉莲老公返城之前,曾经多次来城镇里寄信,他有点背景,通过老公,王玉莲结识了陆经理,但也只是认识,并不熟。

这次制衣厂开办,陆经理作为人事经理,负责招聘厂子里的人,王玉莲为了自己的女儿,主动上门寒暄,希望能走走后门。

陆经理却是个不讲人情,只讲钱的人,当即告诉王玉莲,想找好工作可以,拿一百块钱就能买一个名额,没钱免谈——她这是拿工厂的名额,来给自己吃回扣。

“准备好了,二百块钱,下个月我老公邮给我,我跟我女儿一起买,但是得麻烦您等到下个月。”王玉莲脸上涌起了些许讨好的笑容,道:“还多亏了陆经理。”

而王玉莲不愿意别人当她是个被抛弃的女人,所以字字句句都要提她老公,假装那个知青老公还没有和她断联系,给自己撑着门面。

钱其实早就在手上,只是王玉莲耍了个心眼,她怕被忽悠,不肯直接给出去,等下个月入职了,一切尘埃落定了,她自然愿意给。

陆经理当然看出来了王玉莲的小心思,但她没多说,而是点点头,道:“行,再过大半个月,七月初的时候厂子正式施工,你们到时候过来就行,钱别忘了啊,到时候我给你们俩安排文员的活儿,进来就坐办公室,那孩子读过书,我让你女儿做秘书,你做文员,这二百块钱,不让你们俩白花。”

王玉莲连忙点头。

陆经理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王玉莲满怀欣喜的离开了。

陆经理则自己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去吃饭,再买点好东西开心一下。

至于剩下的招聘工作,都由下面的文员助理去安排。

要不是为了这二百块钱,陆经理今天都不会过来——她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五,二百块钱几乎是小一年的工资了。

她的车也只是一个小自行车,陆经理骑上自行车,从工厂里出去,准备回自己家。

镇子比较偏远,是在春风镇的最西边,她一路骑车回去,要走很长一段的土路,这路她也走的少,今儿也正好倒霉,走着走着,车胎越骑越慢,恰好前面有个土坡,她站起来蹬,恰好土坡拐角处骑出来个人,两辆车子竟然撞上了!

车子突然沉重的一歪,她的人“哎呦”一声,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

她这一摔可摔的太实诚了,脚踝“嘎嘣”一声响,人倒在地上就起不来了,四周也没什么人,她正疼的眼前发黑呢,突然听见有人高喊了一声:“哎呦!妹子咋的了这是?”

“你这车胎坏了,一会儿得重新换一个,我们得推到路口去。”有人跑过来,帮她搬开车子,又把她扶起来,问她:“妹子,好点了吗?”

陆经理一睁眼,就看见一个穿着深绿色棉布裙的女人蹲在她面前,女人头发乌黑,眼眸明亮,唇瓣胭红,一张口就是飒爽的关切:“这摔的挺厉害啊,还能骑车不?”

陆经理脑瓜子嗡嗡的,慢慢摇头,说:“脚踝疼。”

然后这女人就动作利索的脱下了她的鞋,说要帮她看看,一边还有个老实寡言的小姑娘帮她把车扶起来了。

这女人力气好大,显然是常年干活的,手上活儿利索,三两下的功夫,陆经理就没那么疼了。

这女人话多,一边给她揉一边说话。

陆经理被人揉了好一会的脚踝,也跟着听了不少。

这女人叫石美兰,有个侄女胡红花,她们俩从李家村来,想要在这春风厂里谋个生计,说是想干文员,但是这厂子里要求文员有大学学历,她们俩只能遗憾而归,没想到路上撞到了她,实在是对不住。

滚热的温度从肌理上贴过来,石美兰话中的遗憾越发沉重,陆经理看着石美兰那张飒爽明媚看起来就没什么心眼的圆脸,一时嘴上没有把门的,就说了一句:“你要想进也行,但是一个人得交一百块钱。”

这一句话说出来,陆经理又有点后悔。

这卖职位的事儿都是偷偷来的,她跟王玉莲还算认识,才会卖,但这个女人才刚见面,她怎么就能卖呢!

万一传出去了,被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她这位置本来就来的不容易!要是被刷下去了,就一点钱挣不到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石美兰一拍大腿,道:“妹子,你可真是大好人啊,以后我们娘俩进去了,都听你的话。”

看石美兰这样儿,陆经理又觉得卖了也行。

俩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石美兰竟然当场就解下包给钱,陆经理还头一次瞧见这么爽快的人,顿时也对她多了点喜爱。

给钱的人谁不喜欢嘛!

“走!我们现在就回去!”陆经理都不提什么“七月初”了,而是直接带人回厂子,说:“今儿就把你们俩入职办了,七月初你就来入职,员工办公室和宿舍你也先挑。”

三人当场折返,石美兰跟陆经理都搞成亲姐俩了。

文员的位置本来就不多,一共也就四五个,现在一下子来了四个,基本都收齐了。

等把入职办完,挑了员工宿舍和办公室后,石美兰才带着胡红花折返。

她们离开厂子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三四点,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她们,石美兰跨上车,胡红花坐在车后座。

俩人离开了很久很久,胡红花才敢松一口气——之前那陆经理的车是石婶子故意撞上去的,她看着都害怕死了。

陆经理被石婶子骗了,还给石婶子数钱呐!

石婶子好坏呀。

这时候,骑着车的石美兰跟胡红花说:“以后咱俩就在这上班,一个月能领三十块钱呢,比你李二叔都多。”

胡红花小小的“哇”了一声。

骗、骗人怎么啦?这也是石婶子的本事呀!

“婶子好厉害啊。”她凑过来说。

石美兰低哼了一声,道:“我当然厉害。”

陆经理能收王玉莲的钱,那她给钱就一定没错,这叫对症下药。

至于王玉莲——她还不知道呢,她连钱都没有啦!

一想到这个事儿,石美兰蹬车的劲儿都更足了些。

真期待他们什么时候发现呐。

石美兰从春风镇蹬车回去,足足蹬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李家村。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她们俩回李家村的时候,还经过了李家村的学校。

——

这个时候,正赶上学校放学。

学校是几个村子一起出钱修的,李家村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最大的村子,所以李家村出钱最多,学校就建在了李家村的村口,附近几个村的孩子都会跑来上学。

学校一共三间平房,容纳了共六十多个孩子,分为大小班。

小班的学生都是小孩,有的小孩只简单认认字之后就会退学,去帮着家里种地,而剩下的学生,学着学着就去了大班。

大班的孩子基本都是要备战高考的,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都有。

学校里没有机器铃,但有手动铃,到了放学的时候,学校的老师就在外面敲锣。

铜锣当当当几声响,顺着窗外飘进了教室里,教室里的学生们发出了些吵杂的动静,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喊了一句“下课”,学生们就欢呼着站起来往外跑。

坐在椅子后的林欣然抬起头,正看见老师和同学们相继离开。

五点的夏日天色明亮,窗外是临近晚间的温和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落到讲台上,黑板上的粉笔印子像是刻下来的浮雕,字字铿锵——距离高考,27天。

她痴痴地看着。

那个7字的尾巴一直往下刺,刺到了黑板之外,消散在无尽的空气中,变成了飘来飘去的灰尘,在空气中起舞。

高考。

她爸爸跟她说过很多很多次,让她高考,离开这个落后愚昧的李家村,飞到传说中的北京去,去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广。

但是她考不上。

无数次摸底考试,无数次连夜复习,她的成绩在班级里一直是最末流,爸爸希望她考中,所以走了关系让她提前来了大班,但是也跟不上,她甚至无法通过毕业考试。

卷纸上鲜红的“×”给她的人生判了死刑,她无法离开这里。

父亲对她失望了,最终决定连她和母亲一起抛下,独自一人回了遥远的北京,只留下她和母亲,她们没有根基,无法在这里吸收到营养,只能慢慢枯萎。

按照她的正常轨迹,她应该离开学校,准备回村子里嫁人,嫁给谁,就给谁生孩子,做饭,洗衣服,带孩子,做饭,洗衣服,生孩子,做饭,洗衣服。

重复的,没希望的未来,像是一潭死寂的深湖,这就是她的人生。

黑板上的雪白数字变的越发刺眼,她人还坐在椅子上,但心却好像沉到了冰冷的湖水里,她浑身发寒,难以呼吸。

“欣然——”

一道声音骤然在头顶上响起,将她唤回夏日傍晚放学后的教室里,她一抬头,就看见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笑着问她:“在想什么?”

是李天赐。

李天赐长得很好看,他跟李校长一样的好看,两人都生了一双瑞凤眼,面白唇红,笑起来很像是电影明星。

林欣然看着李天赐的脸,努力的挤出来一丝笑容来,说:“在想题。”

“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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