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拓跋月携公主家令霍晴岚,驱车赶往陆沉观。

侍卫长赵振贴身保护。

陆沉观中,古木参天,翠竹掩映,清雅不凡。

踏入观门,一道悠扬的钟声自深处传来,深沉而悠远,似能涤净人心中的尘埃。刘昞的弟子索敞、阴兴,二人褪去官袍,一袭布衣,面带歉意迎上前来。

“公主殿下,实在抱歉,先生这几日不幸感染风寒,高热不退,恐怕会传给殿下,实在不宜相见。”

闻言,拓跋月微微一蹙,旋又平静,

“既然如此,本宫自是不便打扰。烦劳二位将此谕旨与书函转交先生,并代本宫问候先生。”

拓跋月又叙了几句闲话,探了探二人的态度。

说及太学里尚未刊刻完成的石经,拓跋月叹了口气:“永和石经还得继续校正,赓续文脉,乃是吾辈之责。”

阴兴没有作声,但索敞却应道:“现下,没有永和石经了,有也只是太延石经。”

永和,是河西国的年号;太延,则是大魏的年号。

索敞的态度,十分明朗。

虽未探明阴兴的态度,但这不重要,毕竟索敞已有归魏之意。

拓跋月遂道:“本宫记得,皇兄刚继位的时候,便发下了一个宏愿,日后要‘廓定四表,混一戎华’。数百年来,兵燹不断,河西虽是一片乐土,但仍不免受到滋扰。须知,百川归海,方可国泰民安。”

阴兴眉头跳了跳。

拓跋月不再往下说,点到即止。

深秋的日光,洒落观内,微风拂过沙沙作响的竹叶。

片刻后,拓跋月起身告辞。赵振紧随其后。

把三人送出陆沉观,索敞、阴兴对视一眼。

阴兴脸色难看,压低声音道:“你今日也太殷勤了些。”

索敞直言不讳:“我想去平城。”

“我知道这是大势所趋,但我放不下。”

“什么放不下?”

“你没看明白么?”阴兴皱眉道,“魏主要的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要的是把整个河西的世家大族连根拔起。”

索敞沉吟道:“我们抵挡不了。你也应该记得起,所谓河西的世家大族,本也来自中原。”

百余年前,中原之地烽火连天,为避战祸,中原世家大族和寻常百姓,有的南下,有的西迁。远离了中原烽火的河西走廊,好似一方遗世独立的净土,宁静平和许多。

此地山川秀美,土地肥沃,足以滋养一方百姓,接纳众多移民,亦是绰绰有余。何况,张轨使用“侨置郡县”之法,为移民提供了安身立命之所。

魏晋以降,儒学之精华,为根深叶茂的世家大族所据有。因此,随世家大族西迁,中原腹地的学术也传到了河西走廊。

或口传心授,或着书立说,在这方净土中,世家大族的文脉,亦如老树盘根,扎进河西的土壤之中。现下,要他们迁往平城?(1)

“平城,又不是洛阳,不是长安。”阴兴撇撇嘴。“连建康也不是。”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大魏再强,也不是正朔之所在。

闻言,索敞顿觉阴兴迂腐。

“方才,公主有一句话说得好,‘廓定四表,混一戎华’。我相信她,也相信魏主。”

“随你便,”阴兴意兴阑珊,“我只听先生的。”

说罢,阴兴拂袖走开。

二人不欢而散。

另一头,拓跋月、霍晴岚出门之后,并未登车离去,却在陆沉观外伫立一时。

霍晴岚抬头望向陆沉观,眉头深深蹙起。

“刘昞先生这样,分明是不想见客。”

拓跋月淡然一笑:“无妨,就当是三顾茅庐,古有刘备求贤若渴,今我亦愿以此诚心,换得先生一顾。”

霍晴岚目光转向拓跋月,眼中满是疑惑:“公主先前写了什么?”

拓跋月轻抚了抚衣袖:“我向他致歉。”

“致歉?”霍晴岚讶然。

拓跋月的目光霎时变得幽深:“玄处先生并非不识时务之人,他之所以闭门不见,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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