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海听完了曲芙蓉所说的提议，没有作声，沉默了好长时间。
曲芙蓉也不敢催问，立在那里，低着头，拿眼睛盯着地上一朵紫色的石竹花。
感觉盯得那朵花的花瓣都要谢了，终于听到周怀海开口了：
“你提出的这个建议，为师仔细考虑过了，你能顾虑到病家与医者的心思，提出这个折中方案，难能可贵，不过……”
曲芙蓉初时听到师父表扬她，心中正欣喜，听这话音，这事有门了。
却听到周怀海话锋一转，心中又一沉，完了，没戏了。
“……不过，用实物抵算诊金，真正施行起来颇有难处。这实物的价钱很难确定，一不小心就失于公平。”
曲芙蓉默默点头，师父说的倒也是实情。到时候再让人诟病这实物抵银高了低了，免不了出现纠纷。
周怀海继而严肃地说道：“这么多年，我定的规矩，还没有哪一个人来质疑过，你是头一个。”
周远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严厉地盯着曲芙蓉，盯得曲芙蓉低下头去，心中直叫：
这就来了，让大师兄说中了，果然是来挨骂的。
“你既然想打破为师的规矩，就罚你回去好好思过。”
唉，那就乖乖回去思过吧。
曲芙蓉听到周怀海接着说了下去：
“限你三日内将那些实物的市面价钱，一一查出来，细细列了，呈过来，协助为师，重新制一个以实物抵算诊金的规矩。”
“啊？！”
曲芙蓉正低着头准备挨骂，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瞧向师父：
“您这是……您的意思是……您同意了？”
周怀海对着她缓慢而又明确地点了点头。
“太好啦师父！”
曲芙蓉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兴奋地跳了起来。
想起自己在师父面前失仪，赶忙打住，看着师父笑道：
“那个，不好意思师父，我太激动了。我没想到师父如此开明，竟然不怪我打破您定的规矩。”
“那些个陈规旧习，倘若不合时宜，该破就得破。就比如方才练功是为了养生。医家论养生，顺应天时，遵循自然，更为首要。
“你能看出为师所定规矩中不合常情处，又能敢于打破这规矩，你这份勇气可嘉，为师甚感欣慰。”
周怀海夸赞起曲芙蓉，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目光。
听到师父开始夸自己，曲芙蓉有些不好意思，自谦道：
“其实，师父，我当初没想这么多，没您想的这么深远，我就是想帮帮大师兄，让他再遇到此等事情，不至于心里那么忐忑。”
方才太激动，这会儿想起来，伸出三根手指，跟周怀海确认道：
“那个，那个，师父，您方才说的真是三日？”
周怀海点头确认：“嗯三日，怎么，三日弄不出来？弄不出来的话，这事儿就放着再说。”
曲芙蓉连忙应道：“能能能，我尽力，啊不是尽力，我一定弄出来。”
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问道：“师父，您有没有其他事？我能走了吗？”
周怀海带着慈爱的目光打量了曲芙蓉几眼，点着头道：“去吧，我没事了。”
“那我走了师父，”曲芙蓉告别了周怀海，匆匆往回走。
曲芙蓉是想到周远志还在等着她的消息，大约一直在担心她会被师父怪罪。
曲芙蓉一边往回走一边得意地想，哈哈，得赶紧回去告诉大师兄，不仅没挨骂，还得到师父传授了一套功法。
得让大师兄回去就买烧饼去。先连吃三天再说，红糖馅的、芝麻馅的、肉馅的，让他换着样的买来。
对了，得让他记着这些烧饼的价钱。
唉，集市上还有成百上千那么多的东西，要全部查问出价钱，师父就给三天期限，自己哪能查得过来呀？
顺带着自己在心里嘀咕，师父啊，下回说话能不能一气说完？不要让人听得心里一会儿“咯噔”一下，一会儿“咯噔”一下。
－－
曲芙蓉与周怀海等人，结束了清风山庄的圆满之行，坐着马车回了元宝镇。
在回来的路上，沈采芹意犹未尽地回味着这一趟来清风山庄的收获，感慨着山庄里美丽的风景与山庄人的豪爽热情。
曲芙蓉与她一起谈论着回味着，心里想到，这一趟回来，自己也感觉清风山庄里变了样儿。
山庄里修整得平坦开阔，处处栽种了漂亮的花朵，让人一进来就看着爽心悦目，就会喜欢上这里。
山庄里的每个人，也都是满面春风，看着很有精神头的样子。
说了一气清风山庄，沈采芹的话题转到了曲芙蓉身上。她的目光落到曲芙蓉头上的双丫髻上，看了会儿，问曲芙蓉：
“这位玉兰是你的义姐吧。我记得你老家在嵛阳县曲家村，你家里还有甚么人么？”
曲芙蓉刚来医馆时，从没向人提起过自己的身世，沈采芹并不知晓曲芙蓉父母双亡这事。
后来看看一直到年节，除了清风山庄的人，从来没有家人来看过她，不免有些疑心。
哦，转过年来苏微寒与曲慕莲来看望她，那是后话。
倒是有几个日子，曲芙蓉早上告了一会儿假，去野外烧纸钱。
沈采芹这才知晓，这是逢到曲芙蓉逝去的父母过周年与冥诞。
路途遥远，她又是学徒不能随意回家，只能备了黄纸香烛等祭品到野外遥祭。
她不禁在心中暗叹，曲芙蓉身世凄惨，小小年纪，孑然一身。从她脸上却一点看不出来悲苦可怜。
除了这几个日子，曲芙蓉神情有些黯然。
平常从未见曲芙蓉悲悲戚戚顾影自怜，每天忙活着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听师父训教，见人有礼有节，也从不向人诉苦喊累。
那时曲芙蓉刚来没多久，沈采芹还未了解到她的诸多优点，只知道这小姑娘坚强刚毅，与众不同。
后来，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发现了曲芙蓉更多的优点，感受到曲芙蓉善良仁义的品格，沈采芹越来越喜爱曲芙蓉。
沈采芹暗自寻思，曲芙蓉年岁小，又没有大人在身边替她谋划。有些事情，她这个当师娘的，得替她章程。
曲芙蓉听到沈采芹问起此事儿，心中凄然，面上没露出来，语气平静地如实回答：
“家中二老已经不在了，此事师娘您已经知道。我还有个哥哥，只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快三年了，都没有一点音讯。我写信给堂伯问过了，堂伯说我哥没有回来过。要是回来，他会写信告诉我的。”
沈采芹又问：“那你家中如今关着门？”
“嗯，我堂伯帮忙照看着屋子，遇到清明及先父母周年这样日子，都是堂伯帮着去上坟。”
曲芙蓉回答着，心里有些纳闷，无缘无故的沈采芹为何提起这些了？
沈采芹又抬眼看了看曲芙蓉的发式，问道：“你有没有从小定下的亲事？比如指腹为婚啊定的娃娃亲啊。”
曲芙蓉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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