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34章

【名正言顺】

太史慈收到下仆口信时十分诧异。

陈昭难道这么好打发吗?

不过仔细一想,太史慈也不意外。

他虽在黄县有几分名声,可出了黄县也不是什么名士,陈昭到底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豪杰,拉拢他一次不成也不会再舍下脸皮拉拢他。

怀揣着对母亲的无条件信任,太史慈坦然回到了家。

一进院门就看到仆人在院子中刷马。

太史慈不禁奇怪,往常都是他要出远门才会把马拉出来刷一刷,今日怎得无缘无故刷起马了。

推开正堂堂门,太史慈更是一惊,转身立刻把屋门合上。

“阿母怎么把甲胄摆出来了?

按照汉律,私人不能拥有甲胄。只是天下已经**数十年了,盗贼四起,稍微富裕些的人家几乎都会在家中偷藏甲胄。

太史家不是什么大族,可往上数三辈也有先祖为官,弄两幅甲胄不成问题。太史慈所知,自家母亲嫁过来的时候还带有一副甲胄,只是多年用不上就放着压箱底了。

如今怎么又拿出来了?

“莫非是那陈昭为难您了?太史慈迅速联想到了近日之事,语气顿时怒了起来。

李娄瞪了他一眼:“我儿不可背后诋毁陈使君。

太史慈瞠目结舌:“陈使君?

“正是。为娘要跟随陈使君离开东海郡,家中事情就都要交给你了。

“什么!太史慈也自诩自己饱读诗书,可现在却像不识字一样觉得听不懂母亲的话。

那昭明军的渠帅不是来招揽他的吗?

太史慈怀疑他母亲是说反了话,其实这幅甲胄是为他准备的,母亲打算让他跟随那昭明军的渠帅。

“陈使君请我做她的幕僚,我答应了。我不在家中,家中事务要你处理,有何不对?

李楼平静解释。

太史慈惊呆了:“阿母不是说那昭明军不是好去处?

“对我儿而言不是好去处。

李楼顿了顿,带着一点自嘲的意思,“于我是好去处。

“那儿也收拾细软随阿母一起去投那昭明军。

太史慈确认了不是陈昭威逼自家母亲之后,便不再多问了,理所当然觉得他要和母亲一起去投那昭明军。

就像父亲死后的这么多年一样,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现在母亲要离开东莱,他自然也要离开东莱。

“不可,你接着在东莱府衙做你的奏曹史。李楼严厉道。

“时局未明,陈使君尚不可言前途,我儿有带七尺之剑,升天子之阶的志向,不可在此

时贸然择主!”

“可是阿母跟随”

李楼打断太史慈正色道:“这正是母亲以身作则的事情我跟随陈使君是因为跟随陈使君我能实现我的志向。”

“你若哪日觉得跟随陈使君能实现你的志向你自然也可以去寻她可如今你不看好她你便不可因我在她军中你就也要跟随她。”

李楼的目光太过严厉太史慈羞愧低下了头。

“儿知晓了。”

李楼拍拍太史慈搭在她胳膊上的肩膀缓缓坐到软榻之上。太史慈顺势在她脚边席地而坐将头靠在李楼膝盖上李楼一下下替他把打结的头发梳开。

“我观陈使君未必没有前途。”李楼低声道“陈使君之劣势只在名正言顺四字。可若是不管名正言顺只说明主之相。”

“于势力上黄巾极盛之时八州三十六郡群起响应如今虽散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使君依然坐拥十万精兵。人人皆知天下要乱可除汉室、陈使君之外天下间如今还能有谁拥兵十万呢?”

“至于其谋略更非常人能比。她之目的在你

李楼缓缓道:“只看陈使君能不能做到这难如登天的名正言顺四字了。若是能做到名正言顺便如蛟龙入海大有可期。”

“阿母所言才是最难的吧?”

太史慈虽是武人可也不乏谋略:“她是反贼出身谁能本事让她名正言顺?除非陛下亲口说她是汉室忠臣”

但是当今天子虽然昏庸无道可也不是傻子到现在天下各地都还有当地豪强官府组织的小队伍四处剿灭黄巾贼呢。天子除非脑子被驴踢了要不然绝无可能给陈昭这个黄巾余孽头子正名。

尽管对昭明军的未来不看好可太史慈依然给自家母亲收拾好了甲胄和弓箭。

他想要亲自送李楼离开黄县却被李楼制止。

“我儿还是官吏不可牵涉过多。”

太史慈头也不抬顶嘴:“阿母还不知道咱们朝廷的官府嘛那平原郡上下从太守到县令都是昭明军的人刺史也只敢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长大了胳膊粗了敢不听为娘的话了!”李楼怒道。

太史慈听到这熟悉的话就知道他娘还是他娘哪怕现在要去当反贼了也是他娘。

“孩儿不敢。”太史慈垂头丧气目送李楼牵马离去。

他心里那股古怪感怎么都压不下去。

在旁人那里都是母亲站在门内依依不舍送儿子远行为何到了他这就成了他送他娘远行了呢

陈昭在城门外等到了李楼。

在看到只有李楼一人前来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看来她这个小蝌蚪找妈妈的计策没成太史慈没跟着李楼一起投奔她。

陈昭也只是在心中失望了一瞬很快笑盈盈迎了上去。

计策有成有不成正常。

陈昭很有耐心母亲已经在她手中了难道儿子还会远吗。

“这是昭特意为李夫人备下的礼物。”陈昭示意随从递上礼物。

两个长形漆盒一红漆一黑漆

木盒之中果然是两把长弓一把略短些弓身上篆刻鸾纹一把略长些弓身篆刻虎纹。弓的样式和此时流行的弓不同李楼上手拉弓发现了此弓的巧妙。

寻常弓箭拉动弓弦都是先轻后重弓弦越紧用力越大拉动这把弓所用的力气却是从头至尾几乎不变极大提高了弓身稳定。

更容易上手。

也难怪主公不远百里来此招揽以神射出名的子义有这等好弓在手的确应当练一支神射营。

李楼视线移向另外一把玄黑漆弓这把弓显然不适合她的身高。

“原本是给子义的见面礼没曾想此行没见到子义那便由李夫人转交吧。”

陈昭坦荡承认了自己的目的。

这两把弓是她命工匠特意打造本意就是能把母子二人都骗到手最好若是骗不到两个人那就能骗到哪个是哪个总归礼多人不怪礼物要送出去。

贼不走空。

反贼也是贼嘛。

“无功岂能受禄。”李楼把玄黑漆弓放回盒中就要推回去。

“唉。”陈昭挥手“李夫人已经入我麾下便是我之阿姊子义便是我之贤侄长者赐不可辞。”

李楼眼皮一跳望着陈昭那张一看就比自家大儿要嫩上许多的小脸欲言又止。

按照辈数算也不错她和主公同辈论交主公喊她儿子一声“贤侄”也理所应当。

正在家中忧伤母行千里儿担忧的太史慈忽然打了个喷嚏。

唉一定是母亲惦念他了。

回到高唐正好赶上七月初秋收。

从陈昭到沮授都松了口气。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从去岁八月来到平原郡到今年七月割下第一茬麦这一年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危机四伏。

陈昭来到平原郡的时候带来的粮食只够一万人吃半年管亥和左校分别带着冀州和青州黄巾军来投靠时候带了十万士卒和数十万流民可带来的粮食只够十万士卒吃半个月。

当时摆在陈昭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能弄到粮食养活这些人昭明军就能变成她的军队弄不到粮

食军队哗变立刻就会脱离管辖劫掠庶民为祸四方。

陈昭只能连抢带骗先趁着去岁广宗还没失守朝廷腾不出手管其他事情的时候把周围几个郡要押送至洛阳的税赋劫走又把平原郡内的豪强割韭菜一样割了一遍又一遍粟面混着豆渣野兽混着野菜能吃的都搜刮一遍。

再加上沮授等谋士一粒米恨不得劈成三顿吃穷得在路上看到耗子都想抓过来炖汤才没让士卒和流民饿死。

如今终于挨到了秋收。

陈昭蹲在今岁新开垦的田垄上身侧是刚割下来的麦她随手从麦秆上扯下两粒饱满的麦粒把长长的尖刺拔下扒开皮直接扔进嘴里细细咀嚼。

生麦粒的口感粗糙带着一股属于泥土的厚重味道。

陈昭站起身在高高的田垄上俯瞰下方的田地。

黝黑干瘦的男男女女赤裸双脚站在田里弯腰割麦衣衫破旧的老人手挎竹篮跟在青壮身后捡拾散落的麦穗几个幼童怀里揣着野果在地里撒欢。

黝黑的、面黄肌瘦的、衣衫褴褛的、蓬头垢面的庶民。

有了土地从土地中种出了粮食他们就不再是流民了。

今年能留在他们手中的粮食依然不多。他们要归还这一年内从昭明军中借的粮食和粮种还要交给昭明军一部分田地租金还要缴纳税赋。

可剩下的粮食也足以让他们挨过这个寒冬了明年再新开荒十亩地种豆子就能积累下更多的粮食。

陈昭还计划买一批小鸡发给这些庶民过几个月再从他们手里收鸡卵给军中士卒补身体

“陈使君好久不见啊。”

陈昭回头就看到祢隽正探头探脑站在她身后数丈外身后还跟着几辆用布盖住的大车。

“祢公?”陈昭诧异。

这老头不老实在他家地头上监工来找她干什么。

祢隽轻手轻脚走过来满脸愁容压低声音:“是为犬子而来。”

陈昭看着祢隽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唉犬子的伤快养好了大夫说过两日便能出门了。”祢隽愁眉苦脸。

陈昭松了口气原来是伤快好了她还以为是祢衡有了三长两短祢隽来找自己复仇了呢。

甚至都脑补出来了祢隽身后的大车上躺着祢衡惨死的尸首。

“此是好事啊祢公为何闷闷不乐。”陈昭纳闷。

单看祢衡那副骄纵任性、被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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