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袍比丘年纪与她相仿,二十二三的样子,中等身材,额头宽广,鼻梁高挺,相貌庄严,常年的禅修使他在待人接物时流露出一种出家人特有的淡泊。
他提着银制的大壶,只看路不看人,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说:“无常也喝莓子茶。”
张行愿兴奋死了,如此俏皮话,定是她的皎双交代的!
这种接头暗语,不必提前商量就能意会。
八都要接过茶壶为之效劳,被青袍比丘幽幽瞪了一眼,便悻悻然把手垂下。
张行愿见僧面如见佛面,笑眯眯朝那比丘伸手:“大勇寺来的吧?”
“阿弥陀佛。”法王的侍者把银壶送去。
她揭起茶盖,往里一勺一勺灌注茶水时,思念也一勺一勺地涓涓倾流,有她对他的,也有他对她的。
茶香在四周萦绕,像他从前独坐羌仓喝了一夜的酒,从她身旁离开时那股淡淡的果香,像煮茶围读那晚,他牵着她的手与她漫步星夜,那不经意间飘来的清香。
像极了他的到来和挽留,像极了他的承诺与不舍。
像他在身边,像吻到心上。
张行愿许久才把那银壶灌满,手执提柄将茶壶送回去时,盈溢的茶汤重如深爱,沉如相思。
侍者道谢后,下意识瞅了瞅她的左手,“紫华藏担心喜儿的烫伤。”
紫华藏,是川之翎法号。皎双竟用她戏里的设定作传情暗语!
她按捺住喜色,保持冷静说:“喜儿好了,谢紫华藏惦记。”
侍者又问:“喜儿可有口信?”
这是她戏里的情节!
天啊,她爱他!
张行愿强压激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昨夜琢磨的计策正好顺势而为了,她俨然成了茶摊的女掌柜,热心招呼说:“我们要做花茶,明儿去城外采花时正好把茶带去大勇寺,可给你们省些腿脚功夫,明日不必来了。”
当初她畏罪潜逃,撞见摄政逼迫无寂派僧人还俗,藏身的那片花丛开着一片黄灿灿的情人花。只要皎双能走出大勇寺,就能见上她一面,哪怕不得相拥,但得相见。
翌日未时,她背着竹篓拉着八都去采花了,小一朵和闲度俩大院孩子闹着要去,她便把他们也带上了。
八都找来了一辆手推车,把沉甸甸的几个茶壶放上去,又备了些糕点,一行人便高高兴兴郊游去。至于茶摊,就交给大院居民代管了。
刚出普雨门不多久,便瞧见一群僧人在林里辩经,引来不少过客驻足围观,无需护卫监管,信仰自会滋生戒律和信条,在场民众无一人喧哗,无一人逾矩。
黄袍僧人在左,青袍僧人在右,两派各守半林,而紫袍僧人守中端坐,凝神谛听辩经要义。
那便是她的皎双,从来只会赢在年轻而不会输在年轻。疾风经过他就变缓,烈日穿过他就变柔,他无意至尊圣位,与群僧共享翠林,可人们见他低坐,却又把身影一低再低,以示景仰。
他不需要人们为他匍匐,也不纠结人们为他匍匐,人们向他膜拜他不会窃喜,人们对他不恭他不会嗔怒,他淡然接受世人过分的崇拜,也淡然接受摄政过分的欺藐,这便是庄子说的,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
手推车的车轮咕噜突突地边走边响,像一架年迈的战车,不服输地说着当年勇。
八都忽而高喊一声,“莓子茶来了!”
那气势特别凶猛,让围观的群众立马让道,得到法王允许后,两派僧徒暂时休战,持钵而待茶水到来。
张行愿负责倒茶,八都负责派发糕点。闲度拉着小一朵钻进密林疯去了。
茶壶在张行愿手里像一壶与情人相见的欣喜,茶水虽沉,而她脚步轻快,马尾甩甩,在林中为僧人们倒茶,犹如分享婚宴的喜酒。
风中叶与丛中花带上了骄阳参与了这场喜宴,粒粒碎光是地上的星星,透过叶瓣和花瓣向她祝贺。
无人低语,静谧是最好的惬意,无人相顾,沉默是最好的对视。
僧众细细品茶,过客悄悄离开。
她终于到了法王面前,正要行礼,被他出手制止,他淡淡笑着捧起金钵,“有劳姑娘。”
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向她时,深邃的情意便向她倾注,他还是在意她的烫伤,最先看向她的右手,尚未痊愈,但比当日好了不少,趁她倒茶挡在面前,他抬起指尖触摸她柔软的嘴唇。
色胆包天!
但她没给他责备的眼神,轻轻一抿唇,他温柔的指吻便得到了隐秘的回应。
他以指尖攀吻,她以唇印回吻。
助纣为虐!
她要到青袍僧人那边斟茶,他伸手一栏,饮尽钵中果茶,又将金钵举向她,“我对莓子茶思之若渴,贪得无厌,请姑娘容我索取无度。”
他一副淑人君子的模样,却说些让人耳热的话语。
她心如脱兔乱跳,脸上恭恭敬敬,但有红霞微浮,她重又提起茶壶他倒茶,把水流放到最慢,以便对佛爷足够小心翼翼,以便延长与他仅有的时间。
“姑娘可愿嫁我?”
他的声音低到风都抓不住。风都抓不住,有心人却抓住了,有心人比风更善于捕捉。
可有心人也善于沉默。她偏是不答应他。
果香与茶香在你我间弥漫,明昧暗淌,暗昧明投。
他相好庄严,淡泊如一,自持又放逸。
她稳住心神,输人不输阵,茶水一滴也未溅出钵外,马尾辫子朝他一甩,她若无其事走向青袍僧众,依次为僧人倒茶,见有余量,便分与过路行人,不取分文。
八都有兴趣听辩经,派完糕点便坐下围观,俩大院孩子正在林中追逐,欢快得像两只小鹿,她不想扫所有人的兴,便独自去采花,留了一朵别到小一朵的辫子上。
辩经又开始了。
一黄袍僧人对青袍僧人击掌发问:“汝与吾异乎?”
而青袍僧人不按套路出牌,反问:“慈母兮生育我者,吾其人也乎?”
这青袍僧人呐,是不打算好好辩经了,人家问他“我与你有差别吗”,他说“我是我慈祥的妈妈生的,你觉得我是人吗?”
这当中有个陷阱,是妈生的就一定是人吗?
黄袍看出这陷阱了,可他非跳不可,因为对方阴险地用“慈母”勒索他了,如果他回击对方“你不是人但你有妈生”,那对方可以将他一军——“我不是人但我有慈祥妈妈,你跟我不同,你是人但你妈不慈,这是子骂母,当堕地狱”,又或者“我不是人但我有妈生,你是人但你没妈”。
总之,主张双方存异是定要吃亏的。
可如果改口双方无异,便等于承认黄袍与青袍无异,既然无异,就不存在什么无寂派了。
青袍的反问太刁钻了!
张行愿一时没控制好,让心里的笑意走漏风声,银铃般的笑声在寂林中显得尤为鲜活生动。
大家朝她看过来时,她对谁都不理不睬,只一边笑一边采花,手里的情人花掩在唇边的笑意上,使她英气尽失,又使她媚态毕露。那俏皮的马尾辫子垂于瘦肩,风情不摇晃,却为她增添恬静的异彩。
穿紫袍的情郎端坐辩经会场,却想挣脱紫袍向她飞驰。
不见苦,相见苦,只是因为她,苦中有蜜意,连苦都是甜。
昨日得知她今日会来,他兴奋得一夜没睡着,睁眼盼到天亮,丝毫不觉得疲惫,走出大勇寺时,他精神亢奋,期待是最好的护航,有期待是最好的运气。
俩孩子对爬树更感兴趣,抱着那参天古柏妄想凭树登天。张行愿采完了花也很想上树,躲到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看到的风景便独属于自己了。
她摔了一跤,俩孩子一边搀扶一边大笑,险些将辩经的声音都覆盖住了。
张行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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