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年——”

“国祚万年!”

……

智力堪忧的司马德宗一定无法理解,这个山呼万岁的场面,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晋朝社稷衰微,但还没到**的地步,他身为东晋皇帝,既有被人挟持以令群臣的价值,本就意味着“皇帝”的地位。

或者说,是“皇帝”二字的价值。

可惜啊——

可惜他是个傻子!

天幕上会动的图画又没了,他的行动范围遭到了限制,先前都不太管他的太子妃还不许他动弹,连着瞪了他好几眼,无一不让他觉得烦心。

登基典礼刚刚结束,王神爱松开了手,司马德宗便如蒙大赦,找自己熟悉的宫人去了。

像是唯恐自己走慢了一步,又会被抓个正着。

王神爱没有去管他的可笑行径,而是起驾回宫,在卸下了繁琐的钗环华服之后,坐在燃香的桌案前,打开了面前的两只檀木盒。

左边的盒中,装着一枚金螭虎纽的白色玉玺,形制比右边的那枚碧色玉玺小上一轮。

而那碧色玉玺四寸见方的玺身之上,雕刻盘旋的图案也与前者不同,不是金螭,而是交汇的五龙。

王神爱只犹豫了一瞬,便已将手伸向了右边的那枚。

将其从盒中取出,她便更能清楚地瞧见,在碧色玉玺的一角曾经有过磕碰的痕迹,只是后来被人用黄金补全了那缺损的一角,才勉强看起来还是完整的。

她小心地将其颠倒过来,就瞧见,在这分量不小的碧色玉玺底下,雕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昭示着皇权的正统,右侧,则被人以另一种文本草率地多刻了“天命石氏”四个字,于是用一条系带遮掩了起来。

一枚玉玺之上,杂糅着青玉、黄金与系带,怎麽看都少了几分庄重。

但毫无疑问,这就是那枚从秦朝时候打造出来、传到如今的传国玉玺!

西晋年间,因司马氏的皇帝曾被北方胡人政权俘虏,玉玺也先后转手于前赵、后赵以及冉魏各个政权之间,直到四五十年前,才因冉魏向东晋的求援,作为交易的筹码被迎回建康。

而另一旁那枚白玉玺引,就是皇后的凤印。

新帝登基,原本该当是传国玉玺归皇帝,凤印归于皇后才对。

但想想司马德宗这情况,谁也无法保证,他拿到了玉玺会不会拿来砸蚯蚓压虫子,让玉玺上再多一个缺角

还不如……

还不如由皇后来拿呢。

“玉玺啊……”王神爱低声自语信手扯过了一旁的印泥与纸张将玉玺先后盖在了上头。

这个一角有缺的轮廓伴随着上头的篆字就这样留在了面前的白纸上。

红白分明的对照仿佛正是今日红日之下众人高呼的景象鲜艳得有些刺目。

将玺印握在手中五龙交纽抵住掌心的感觉也太过奇特以至于她还手握着玉玺顿了一顿方才将它放回到了先前的檀木盒中。

她看着那枚玉玺留下的红印又愣神了一阵。

直到殿外的风声拍门才像是打破了什么东西让她又猛地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飞快地将那张印有玉玺的纸张撕成了碎片丢进了一旁的纸篓之中。

“呼——”王神爱长出了一口气。

她那双先前有一瞬恍惚的眼睛也已重新回到了清明。

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又如何!

北方后赵的石勒覆灭前赵得到了这枚传国玉玺出于昭示正统的目的便在玉玺上加刻了“天命石氏”这四个字但依然不能改变后赵国祚仅仅持续了三十二年就已灭亡。

这是不争的事实。

随后东晋将玉玺迎回以示天命归晋还不是到今日由一个痴傻的皇帝坐在皇位上又有天幕宣告着即将灭国的结局。

这东西从来证明不了所谓的正统证明不了地位。

若是手握玉玺便已忘乎所以今日听到朝臣高呼便真以为胜券在握那她与石勒等人又有何区别!

天幕还不知会在何时重启她必须调整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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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章节)凭借着皇后临朝的权柄尽快展开下一步的行动。

越快越好!

……

“天子登基依照常例该当宣告大赦天下依先例减免徭役税赋……”

“且慢!”

礼官刚刚念到这里就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轻斥立刻止住了声音。

想到司马德宗登基前皇后曾干出过当庭剑指庾楷这样的事情礼官一个微不可见的哆嗦恭敬问道:“不知皇后殿下有何异议。”

王神爱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朝着朝堂上的一个角落问道:“右将军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被她称为“右将军”的中年男子出列道:“敢不从命。”

此人名为谢琰乃是昔日太保谢安的次子谢玄的从弟也是即将抵达建康的

谢道韫的从弟,如今官至右将军。在朝堂之上,也称得上是一位重臣。

王神爱问:“距离庚戌土断,已有多少年了?

谢琰微微一愣,这才答道:“若从开始算起,三十二年。

何为“土断,正是昔日东晋朝廷在桓温等人的主持下,将北方**至侨置州郡的百姓从士族的田园中清算出来,严厉清查户口,将其登记在册,成为“晋朝的百姓。

这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就连他的父亲谢安,也曾参与过这次“土断。

在这一通雷厉风行的清扫之下,东晋朝廷的户口大量增加,朝廷一度运转不灵的财政也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

同样是因为这次土断,北府军才有了组建的资本,成为日后参与淝水之战的中流砥柱。

也难怪在听到“土断二字时,谢琰也免不了恍惚了一阵。

“原来已经有三十二年了,比我年龄的两倍都多……王神爱缓缓感慨。

谢琰嘴角一抽,只觉这话说得极其不对劲。

原本乍听起来还没那麽久的三十二年,经由这样的表述,竟像是已经过去了两辈子。

谁让眼前的皇后,年仅十三岁。

王神爱可不管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这麽多年过去,故态复燃的情况,诸位应当屡见不鲜。兵役人口不足、朝廷租赋混乱,比起庚戌土断之前还要糟糕。流民人口都被窝藏起来了,人治重于法治,就算大赦天下,真赦免到人了吗!

“右将军,请你回答我。

被再度专门点名的谢琰哭笑不得。

这位小皇后坐在朝堂之上,凭借着有别于常人的气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玩过家家的戏码。

但上来就问出这等尖锐的问题,换了是谁也会觉得,她实在像是个愣头青。

分明还是个孩子。

谢琰的余光扫向了一旁的王珣,却颇为意外地看到,在他的脸上写着不容错认的惊愕,像是也没想到,王神爱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还以为……这是琅琊王氏商量好的事情呢。

王凝之因为天幕的缘故丢了不少脸,正好依靠“土断这样的大任,找回些脸面与实权来。

原来不是。

谢琰一念辗转,却不影响他拱手回道:“民生军政崩乱,并不只是土断结束日久的缘故,也是司马道子荒唐行事所致。还是说……皇后觉得,比起大赦天下,还是再行一次土

断作为新帝登基的第一道诏令最好?”

“那倒不是。”王神爱回答得果断。

谢琰又被噎了个正着竟不知该不该感慨王神爱在不按常理出牌这件事上着实很有本事。

王神爱说得坦然:“人人都知道当年桓温大司马手段了得威势逼人庚戌土断也几乎用了十年的时间。如今外有强敌内不安定上有天幕下有怨声我们何来十年可用!”

“我也不过是想说……”

她的语气忽然温和了下来:“大赦天下固然是个常例也算是显示君主的恩德但既然以如今的情形难以惠及更多的百姓为什么不换一种办法呢?要安民心当然要行之有效才好。”

谢琰点了点头先前悬起的心快速落了下来。

原来是要说这个。

这听起来就合适多了。

也怪他被那天幕说的永安大帝吓着了看谁都像激进派。

“土断”这东西吧不能说不是个好政策就是太得罪人容易让本就风声鹤唳的各方世家直接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现在敌人还没找到是谁就先往同盟身上捅一刀谁听了都得说不像样!

要是动刀的还是自己人那就更不像样了。

他道:“那麽皇后殿下是什么想法?”

王神爱抬了抬手示意宫人将一沓名册递到了谢琰的面前。“右将军和左将军不一样您是认真领过兵的人连令尊都说您有统军治国之才那麽应当知道这条军规。”

王珣捂住了脸发出了一声轻嘶不知道王神爱这又是在搞什么一句“右将军和左将军不一样”便成功往王凝之的脸上又踩了一脚。

但肉眼可见谢琰对王神爱的态度更显亲近了些。“哪条军规?”

“亡叛连坐的军规。”王神爱答道。

谢琰神情一凛。

同在此地的刘裕、刘牢之等人也是一惊。

“兵士叛逃的情况这几年间不在少数。朝廷统兵无方

“一个士卒逃跑了就要从他的家中补充兵员。一家人逃跑了就要从他们的亲戚旁支里补充士卒。甚至是扩大到一个人逃跑了就要将整个村子的人全填进来。是我说的这样没错吧?”

谢琰忍不住辩驳:“但若不加以约

束,人人都想做这个逃兵,朝廷哪有军队可用,怕是北方的胡人早就打来了。”

王神爱摇头唏嘘:“右将军,我说过,你是统过兵的人,有些在名册上被列为亡叛的,真的是不堪忍受从军,偷偷逃走的吗?当然,若你觉得这话说了得罪人,劳烦刘将军来说吧。”

刘牢之接收到了上方传来的鼓舞目光,张口就道:“早年间会稽**扣军粮,导致有士卒饿死,也记在了叛逃名录上。还有些死在战场上认不出尸体身份的……为了少发恤银,补充兵力,上头也要求记成叛逃。所以很多时候,叛逃的真不一定是逃走了,只是——”

“说白了,只是朝廷需要一个叛逃的结果。”王神爱接下了这句判断。

“……”朝臣之中知道此事的也不在少数,此刻纷纷低下了头来。

不知道这回事的更是面面相觑,又在心中痛骂了一轮死去的司马道子,和那个死得更早的皇帝。

怎麽回事啊!

这两个人为了自己的享乐囤积财富,在建康城里潇洒,本以为只是凭借着占据的庄园盈利,哪知道还有这样惊人的操作。

王神爱的声音从前方传入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耳中:“比起所谓的大赦天下,我看,还是废除叛逃连坐的制度更为合适,也更实际吧?”

百姓苦连坐制度已久,可惜先前根本没有任何一条渠道,能让他们发觉这其中的奥妙,又将其反馈上去。

兵户战死的战死,连坐的连坐,像是消耗品一般,飞快地消失在晋朝的户口当中,可惜……

就和北府军中军粮不足的情况一样,从不会让有些人低头去看。

这便是如今的真相。

一想到这里,刘裕已无声地咬紧了牙关。

刘牢之先前的一番话说得轻巧,但他刘裕比刘牢之还要更贴近底层士卒,也远比他清楚,那些因连坐而被拉入破产深渊的百姓,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全家被拉入军营之中,远不只是要服兵役这麽简单,而是直接被钦定了家破人亡的结局!

他已数不清,自己看到这样的情形多少次了,几乎看得麻木。

直到当日王神爱跟他说起军粮一事的时候,他才试图以旁敲侧击的方式说起过,却从未想到,她刚刚从太子妃变成皇后,便已将这件事提到了台面上。

还是在朝廷众臣之前!

“我看庾将军似乎有些不同的建议?”王神爱一副

谦恭问询建议的表情,让庾楷连忙收了收神色。

若是先前王神爱还是太子妃,他必定要说,这话说得越俎代庖了些。

偏偏正是他们这些人默许了王珣的提议,将她推到了皇后的位置上,还因司马德宗无能,给了她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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