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师兄
他等了她一宿,但这事他不会告诉她。
西城外,有座长歌岭,山谷回响,宛若长歌。从前俩人常到此处,藏在山洞里喝酒,夜晚点燃篝火,遥望广袤星空。
肖五郎在老地方勒马停驻,落地伸手,安澜迟疑了下,握住他的手,纵身下马。
曾经,安澜总是抢着窜入山洞,欢蹦乱跳地寻找他们藏起来的酒坛子,彼时她步履拖沓,随在师兄身后,在踏入山洞那一刻,回眸眺望。
京城万灯初燃,空中亦是天眸徐启,星汉垂芒。
他们无法生活在那片璀璨灯火之下,这里像似一方桃源,容得下他们两个迥然不群的人。
肖五郎走到山洞角落,翻开一堆腐烂的枯枝干草,捡了两只瓷碗,并从泥里掏出一坛酒,走到洞口,盘腿坐下。
"去年的天醇,还在。" 他用手抚着酒坛子转了两圈,随后在坛肚子那里拍了一下,封盖自动移开,霎时酒香四溢。
肖五郎挑了那只没有缺口的碗,用帕子擦尽尘土:"接着。" 向安澜抛去酒碗。
安澜接住,看着他斟上,这酒名为"天醇",是天子最喜欢的名酒,色若琥珀,略带珊瑚红的黄酒。接最后一桩任务前,她与师兄偷闲半日,饮得便是此酒。
几滴酒汁洒在手上,清凉如今晚夜色。
安澜举碗,浅尝一小口:"没有变酸,味道似乎更浓。" 她嘴里砸吧两下,忆起曾经的时光,带着几分苦涩与怀念,"若是能像以前那样,我们佐一些下酒菜,烤腰子、烧鸡烧鸭,喝起来更尽兴。"
肖五郎眺望远处灯火璀璨的京城,一双黑眸锐利深邃。
"十五年来,京城还是老样子,锦绣辉煌,车水马龙,可是,大周疆土已被敌国一点点地蚕食,曾经死去的戍边将士们,皆是马革裹尸,白骨露野,被弃于蓬蒿乱草之中,十五年来,那里已是野花灼灼,开满一座又一座的山头。" 他举起碗,仰头一饮而尽,接着斟满,继续饮尽。
安澜随他饮尽酒,心中翻起热浪,化作水雾浮上眸间:"师兄,我都告诉过你,我出生时,被遗弃在一家道观前,多亏师父捡了我,将我抚养长大,师父法号心乙,因为她失去记忆,想要找回往昔…… 这些你都晓得,师父临终之前,蓦然忆起,口里念着一个名字,百里逍遥,她说那是他的孩子,失散于京城附近,来京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逍遥哥哥,直到你说,百里逍遥已死,我才断了念头……"
安澜双眸噙泪,扑通跪在他跟前:"师兄,百里逍遥就是你,对不对?!"
肖五郎很久没有心碎的感觉。
原来,已经碎成齑粉的心还能这么痛。
十五年前,父亲与兄长们全部战亡,却背上误国殃民的罪名,母亲带着七岁的他前来京城,讨求公道,却被一群朝堂奸佞追杀。母子俩躲入西城外的山林,就是这座长歌岭,千钧一发之际,为了保住他,母亲抱着一颗石头跳下山崖。
此后三年,他跟着顾叔叔寻遍山野及附近,终是无果,想必母亲死了,身体被河水冲走了。许多年后,从这位师妹口里得知,那个心乙道长,确确实实是他侥幸活下来的母亲,秦楚谣,先帝时期的长乐公主,镇北侯百里羿的结发妻子。
"百里逍遥早就死了。"
他眼中无泪,嗓音却比江南雨季还要湿润,喃喃道:"镇北候百里羿,生前有五子,百里忠、百里义、百里仁、百里孝,到了第五子,镇北候夫妇觉得,给这孩子一个自由,由他选择未来的人生,便取名,逍遥。" 肖五郎顿了良久,朝安澜凝眸,"我这种人,配得上逍遥这名字?"
自七岁那年,他就不知逍遥为何物,再没有过选择。他只有一个目标,也仅是一具怀着满腔仇恨的行尸走肉。
安澜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肖五郎,逍。瑶尘,谣。可见师兄你从未忘记过去,舍不得爹娘给的名字! 百里氏最后一个孩子没有死,没有死! 你是我师父的血脉!" 安澜放声大哭,扑去抱住他,"逍遥哥哥,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害我找得那么辛苦! 让我帮你好不好! 你是不是想复仇,你都告诉我!"
被她紧紧抱着,百里逍遥冰冷坚硬的心像似被一抹春阳拂照,略微波动,"澜儿,难道你不恨我?利用你替嫁,也利用了双儿,为我自己的目的无情无义。"
安澜泪流满面,趴在他的肩头啜泣道:"不恨,师兄救过我,师兄待我好,我理当报恩! 若我真想逃走,没人留得住我! 何况,我现在终于晓得,你是我的逍遥哥哥! 我绝不会抛下你!"
报恩,师妹口中总是"报恩"两字。
百里逍遥沉默半响,问道:"你不恨,你不想逃走,是不是也因为,你喜欢上了檀昭?舍不得离开他?"
安澜愣了愣,慢慢地松开手,双膝跪在师兄身前,低头拭泪。
"果然我没猜错。" 百里逍遥的心回到属于它的冰天雪地,眸中跳跃的火焰也一瞬熄尽,"我将你推到他身旁,让你们枕畔相依,我早就想到这个结果……"
安澜心里一阵阵的揪痛,泪水愈加潸然:"迟早,我会离开他,我不会深陷的……"
"你确定?" 百里逍遥抬手摩挲着她脸颊,指腹厚实的茧子触在她光滑湿润的脸颊上,安澜一阵轻颤,含泪低首,师兄的手指却捏住她垂落的下颌,"抬起头来,看着我。"
这本是他喜欢的女人。
何况还是他娘亲抚养长大的孩子,没有血缘但似至亲的妹妹。
周周转转,竟然遇在一起,成为极愿阁的师兄妹。
如此缘分,他本该牢牢抓住。
师妹聪颖敏秀,机灵多变,也曾遭过许多苦,经风雨千锤百炼。但,她一直倔犟地珍藏心底的温良,受委屈了,发发火,哭一顿便好,高兴起来孩子般没心没肺的。多年来,明明她自身也陷于淤泥里,却还端着那份可笑的行侠仗义,搅出一些祸端来。每次事后,她嬉皮笑脸地说道,师兄,我又犯错了。仰仗他收拾残局,而他总有办法替她解决,做得干净漂亮,没甚怨言。
每次她在,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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