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竞上午的航班,夏理有课,到家时对方应当早已落地。

迈阿密下了近半周的雨,这天终于转晴,恢复到寻常的晴好天气。

徐知竞不在,夏理也没什么理由非要回棕榈滩。

他去了先前的住的房子,搬了把藤椅,在庭院的泳池边写作业。

桌上一半是屋檐落下的暗调,一半是池水映出的倒影。

阳光将水面点缀得好像流动的碎玻璃,一刻不停地闪烁,折出缱绻却刺眼的光芒。

夏理因此联想到宝石,又由宝石无端地让思绪跳跃到纪星唯身上。

对方的形象似乎固定在了童年少有的几次相见之中,从第一眼就是戴着璀璨冠冕的公主。

纪星唯生在冬至,圣诞之前,是一个很好记的日子。

夏理看了眼屏幕上的日期,距离那时不过只剩下一个月。

同组的外国人不回邮件,作业一时半会儿写不完,还不如出门替纪星唯挑件礼物。

夏理叫了Uber,临出门突然想起自己的Applepay绑的都是徐知竞的卡。

犹豫少顷,从抽屉里拿出了存着他赚来零钱的一张卡。

目的地在DesignDistrict。

或许是天气终于转好,街边不少豪车,来来往往也能看见熟悉的面孔带着各自的男伴女伴购物。

这里有几处网红打卡地,夏理从附近经过,被眼尖的看出身上穿戴不菲。

陆陆续续有装扮靓丽的年轻男女上前搭讪,还有国人试探着约夏理晚上出去喝酒。

夏理艰难地应付过去,就近走进一家店。

Dior早早换上了圣诞装饰,货架上也已经展示起今年的限定。

夏理起初挑了只小号的戴妃包,怕纪星唯已经有了,特地又发信息旁敲侧击地问了问。

店里当值的几位SA都认识他,见他站在原地等消息,还以为没有喜欢的。

对方把夏理请进休息室,送上点心和茶饮,不一会儿,拿来一只橱窗里没有的款式。

夏理确实总爱毫无缘由地把纪星唯当成公主对待。

他最后买了只白色的刺绣钉珠包,描出花草和不知是长颈鹿还是独角兽的生物。

夏理其实看不懂这些,但纪星唯说喜欢,他就愿意用自己攒下的钱去换。

北山街的夏天在徐知竞出现前,是由唐颂,以及许多在寒暑假才会出现的玩伴构成的秘密乐园。

年幼孩子们还没有太强烈的性别意识。

混作一团在林道上嬉戏打闹,摘下荷叶当花洒,举着水枪在树荫间追逐奔跑。

只有纪星唯总是穿着蓬松的公主裙出现,戴不同宝石点缀的漂亮冠冕,依偎在母亲怀里,骄傲地说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夏理从来不曾细想,为什么只有纪星唯为他留下了这样深刻的印象。

他或许是羡慕,世界上真的有小孩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自己享有母亲唯一的,一切的爱。

夜晚的迈阿密市区灯火闪耀,但跨过桥,光影很快就变得低调。

夏理打车回家,见自己卡里剩下不多,干脆选了25%的小费,全部用出去。

家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弱光亮。

夏理把那张才绑上不久的卡又解绑,意外地感到一阵解脱。

他靠自己赚来的钱最后并没有用到自己身上,而是为纪星唯买了一件生日礼物。

从始至终,夏理想要维护的都是一个极其模糊的概念。

是纪星唯才拥有的,来自于母亲的肯定。

夏理在潜意识里判断自己未曾得到过,因而愈发珍惜,认为其稀有。

纪星唯甚至可以不是纪星唯,而是任何一个被无限偏爱的孩子。

——

这套房子位于一个高端社区,有门禁,也有高尔夫球场。

庭院的围栏后是起伏的草坪。

夜色一落,球场上不见再有球车经过,夏理推开院门,漫无目的地走向了无人的小丘。

太阳晒了一整天,气温到夜里也没降下去。

风里还留有前几天的潮湿,远处隐约传来间断的蛙鸣。

夏理低着头走了段距离,忽而想看星星,仰起脑袋,见夜晚实际上被月光照得极亮,连流云都看得清晰。

他变得好像童话故事里愿意为星空而感叹的浪漫学家,注视着亘古的宇宙,无声无息欣赏起月色。

大脑有时会因一个简单的提示而触发联想。

夏理在原地站过半晌,没来由的将今夜与徐知竞为自己戴上冠冕夜晚联系起来。

分明是截然相反的季节,摇晃的海波换作脚下的小丘。

他却因为那顶冠冕回想起上一个生日。

夏理由此想到,比起一只小小的手提包,纪星唯不是应该更配王冠吗?

他蓦地开始后悔那样随意地做出了决定。

赚来的钱只剩下零头,买个塑料

头饰都未必精致。

他当然可以刷徐知竞的卡,黑金百夫长,哪怕说要月亮也会有人立刻替他去摘。

可夏理说不出地为此感到抗拒。

时间仿佛一瞬退回夏天到来之前。

夏理仍旧逃避面对,他与徐知竞的关系实际更像交易这件事。

他想起那顶与他并不相配的光芒咏叹。

美丽的,浮华的,璀璨的。

像极了纪星唯骄傲且明媚的形象。

夏理有了一种冲动。

纪星唯是宝石山下的公主,生来就该戴最漂亮的冠冕。

——

“那天你和夏理回去,我看见她电脑开着。你猜我发现什么?”

“300页图文并茂PDF,声泪俱下控诉你始乱终弃?”

“那倒不至于。”

“哦?所以是什么?”

“前段时间刚处理完的事。”

唐颂倚着椅背,一派松弛闲适。

先前唐家被爆出的丑闻经过大半年的疏通,总算彻底平息。

他依旧一副从容做派,端得斯文雅致,举手投足间都是自小养成的泰然。

徐知竞和他约了晚餐,定在Jungsik。

两人隔着烛火和花瓶里的芍药,乍一眼倒像是约会,分外有情调。

徐知竞听完揣摩一阵,似乎对这些‘趣闻’意犹未尽,不久便继续:“她家现在这堆烂摊子怎么说?”

“我可没告诉我爸妈。”唐颂摊手,示意与他无关,“不过他们知不知道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说了,她爸要是不急着扶姘头上位,跟纪阿姨闹得那么难看,现在也未必是这样。”

说到这里,侍者上来换菜。

汤碟撤下去,换上一小盘和牛。

唐颂吃了几口,放下餐刀接着道:“她爸那个姘头生了个儿子。”

“之前她回国,那女的不知道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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