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话到嘴边,临了转了个弯,“姓蔡,是他的丫鬟。”

无视褚停云若有所思的一瞥,季寒冲洛珈甜甜一笑:“我家郎君胃不好,还请洛娘子准备些易消化的粥食一会送到房里,谢谢。”

“好,姐姐不必客气,一会就让伙计送去。还有热水,也一并会送到。”说完,福了一礼就走开了。

自始至终目光都未曾在褚停云身上多留一分。季寒弯了弯唇角,摇摇头,继续吃着碗里的菜。

待吃得差不多了便上楼回房。这家客栈共三层呈半回字形,他们的房间在第三层的正中两间。

季寒准备推门时,被褚停云叫住。

“我要沐浴。”

“哦,小心别沾到水。”她也要好好沐个浴,要不是天气凉爽,估计都快腌入味了。

“你来伺候。”

门已打开,她的一只脚已迈过进房间。闻言,不确定地扭头,在对上他认真的眼神,抽搐了嘴角,“常郡王没手么?”

没手也有两个侍卫。即便一个躲那么远,一个躲屋里哼哼唧唧闹肚子,也算两个吧?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

“你不是我的丫鬟吗?”

“褚……”

“姐姐,怎么不进屋?”

闻声回头,洛珈端着盘子自回廊的一头正朝他们这边走来。离得近了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褚停云。

“姐姐,你要的粥。”

小米熬煮而成晶莹剔透,覆盖着一层浓稠的米油,一旁的小碟子里还盛了些新鲜榨菜。

“啊,谢谢。”季寒连忙去接。

不料,还没碰到盘子,洛珈已一步越过她,笑盈盈道:“哪有让客人自己动手的道理,麻烦这位郎君给开一下门可好?”

掩去眼底笑意,季寒双手往身后一背,看着褚停云踌躇了一下,然后打开房门。

“这粥还有些烫,请郎君慢用。”

褚停云站在进门处,微微颔首。季寒等在门外,等洛珈离开。这粥实际是替逐风备的,人还在她那间屋子躺着。

“姐姐,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一口一个软糯好听的姐姐,再加上如花似玉的容貌,饶是季寒同为女子也有些招架不住。

“没了,多谢洛娘子。”好在,她本是来看戏的,最多回去时顺手取个粥。

只是,这洛珈仍一动不动,却压低了声音生怕褚停云听见似的,对她说:“姐姐,房中好大的药味,可是有人受伤?要不要,请个郎中?”

秀眉微挑,这姑娘似乎管得有点宽了?如是想着,季寒也压低了嗓音,“多谢洛娘子,我们真没需要了。”

不意外,清澈无辜的眼底浮现一抹诧异,只待那一声“姐姐”再起。

“别磨叽了,还不快进来伺候?”被褚停云无趣地打断。

季寒耸肩,一脸的无奈,“对不住,我们家郎君耐心不好。”

“无妨,不打扰姐姐先忙。”

终了还是逃不过一声“姐姐”啊。阖上房门,侧耳听着脚步声渐远,季寒忍不住失笑。再抬眼时,只见褚停云脱得只剩中衣、亵裤。

他还在脱,直至露出结实精壮的肩膀,和纱布缠绕的后背。

“愣着做什么?过来。”

说完,跨入浴桶。

季寒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看了眼房门,又看了眼他,认命了也放弃了。

揭开纱布后,用浸湿的澡巾慢慢清洗伤处周边的皮肤,季寒既仔细又小心。平时骑马至多两日的路程,他们花了七、八天才到,还是这人死撑着催促赶路。

破庙那夜后还发了烧,气得她强行命令他们中途停下,找了处林子歇脚煎药。这一耽搁又是一日。

待烧退了,她不得不与他约法三章,赶路可以投胎不行。她得全须全尾地将他送至汴京,不然现在就让她回去,照他这种作死法,她可担不起。

褚停云没办法,只得听话。临近邵县有一段山路不久前因洪水过境导致塌方,清理后仍地面坑洼留了许多碎石,也就异常颠簸。褚停云主动命陌尘改了道,绕了些路,对此,季寒很是满意。

惜命的总比不要命的好伺候。

现下,腰部烧伤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新的皮肤,无须再敷药只要保持清洁干爽就行。肩胛后的缝合线几日前拆了,已经愈合,但师父说伤口太深,金疮药不能断太早,以免感染。

澡巾粗糙,换了柔软的新纱布,季寒沾了些水轻轻擦拭金疮药在周边皮肤留下的痕迹。

“呼。”擦不掉的地方,她吹了吹。

专注得丝毫未察觉他额头、脖颈处层层汗水,还有双臂上陡然竖立的汗毛。

“那个,”褚停云实在受不了如此煎熬,没话找话,“粥快凉了,要不你先给逐风送过去?”

季寒抬起头,“对哦,”差点把闹肚子的逐大侠给忘了,将澡巾塞给他,“后背别碰水,我去去就回。”

刚端着盘子打开门,陌尘便接了过去,低声说道:“这客栈有问题,娘子把门落锁,属下去送。”

季寒愣了愣,很快听话地关门落锁。走回内室时,褚停云已经起身。

他光着膀子,换了干净的亵裤,坐在床沿。见到她那么快返回,也不惊讶,淡淡地问了声:“陌尘说什么?”

褚停云知道陌尘一直守在门口,没有特别的事,不会让她锁门。

“他说,客栈有问题。”

随手拿起床头的金疮药,才发现褚停云坐的位置不好上药。环顾一圈后,她指了指梳妆用的镜台,“坐那。”

待上完药,缠好纱布,季寒拿来干净的中衣帮他穿上。

“陌尘不在,劳烦季娘子再帮忙束个发。”

铜镜中映出张厚脸皮。季寒没好气地接过梳篦,刷拉一下,差点让他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你莫不想让我成为秃子?”褚停云揉着头皮,心有余悸地看着她。

季寒两手一摊,“抱歉,这活真干不了。”

“梳头都不会,以后如何替你官人束发?”话出口,褚停云后悔晚矣。

而季寒,果然冷眼横来,反唇相讥道:“常郡王莫不是闲得慌,连夫妻间的事也管?”说罢,梳篦一丢,出了内室。

她生气了。铜镜中,褚停云却笑了,不过嘴角还没上扬到一半,迟钝地意识到:“夫妻?”不自觉,想起了老师临别时的话。

夫妻?她要和谁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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