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港币现金是星期四中午程咬金拿到她办公室来的。
他并不知道手提袋里装的是什么,他随意放办公桌上：“骨钉让人送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梁可风打开拉链，里面装了一整袋港币,一沓十万，刚好三沓三十万。
程咬金瞪圆了眼，他很诧异：“骨钉怎么会给你这么多钱？”
梁可风没有明说，只轻描淡写道：“他求我办事。”
说着她拎起转钱的手提袋，先去跟啸哥打了声招呼，之后往工会走去。
她来到工会财务办公室，把钱就放珍姐面前。
看着袋子里的现金,正在为钱头大的珍姐惊喜道：“你怎么搞来的钱？”
梁可风：“借的。”
“你之前已经填了十多万进来,再加上这三十万，总共四十多万了。你要想清楚。”珍姐是为她个人着想，一直往里填钱,那就是个无底洞。
有钱还不如放银行存利息。
梁可风看中的不是眼前利益：“我跟啸哥说好了,我借给工会的钱,最后给我折算成股,到时候跟各堂口坐馆开会确定一下份额。珍姐你先给我开个借据，让啸哥签名。”
珍姐忙答应：“好，我等会儿把借据拿去你办公室。”
梁可风又折回办公室忙了一下午。
下午下班后，因为要完成这三十万的任务,她提前一天驱车回了梁家。
还没进大门，刚好碰见何聪出来，何聪见她回来,惊喜道：“大小姐你回来了？”
梁可风停下脚步：“是啊。我爷爷呢？”
梁大龙此时在楼上打针,何聪知道没办法隐瞒,只道：“龙爷在楼上。”
“楼上有客人？”
“没有,龙爷在楼上打针。”
梁可风很意外：“打什么针？”
何聪敷衍道：“好像是营养针。”
梁可风快速回想，原书里，梁大龙是怎么死的？好像是病死的。
梁大龙病死之后，丧明才上位的。
就这一两年时间。
原书没具体说他是什么病。
看来梁大龙未必想让她知道情况，她也没为难何聪，岔开话题问：“爷爷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何聪：“我这
边没有。不知道童年那边有没有。”
一般洪门对内对外的事，都是何聪帮梁大龙去跟进处理，难道明天洪门总工会成立四十周年，梁大龙不去？
上楼回房放下手提袋，她才去找梁大龙，在门口遇见童年从房间里出来，童年小声说：“龙爷打完针睡着了。”
梁可风问：“爷爷不舒服吗？”
童年摇头：“没有不舒服，就是打营养针。”
看来是统一口径了。
梁可风问她梁大龙明天有没有安排，童年也说没有。
这么说，她策划好的三四五个计划都用不上了。
她根本不需要特意花心思把梁大龙留在家里。
梁大龙根本没打算出名，
白赚丧明三十万。
想想心底有些愧疚。
也不算白赚，她还派了阿铁去给他们断后的，而且有她在，她能确保梁大龙真的不会出现在现场。
丧明花这三十万，是值得的。
*
梁可风在房间看杂志，看累了，就躺床上闭眼眯了会儿。
可能是逢魔时光入睡，精神状态多少有点异于平常，她恍惚梦见有人站在床头轻声呼唤着叫她姐姐。
不是阿欢，也不是她熟悉的身边人。
她问她是谁？
那影子流出眼泪，“家姐，你真不认识我了吗？！”
等梁可风惊醒，她看了眼手表，才发现自己不过睡了十分钟。
而梦中那个流泪的影子，她醒过的时候就记起来了，那是堂妹梁可儿。
她揉了揉脸蛋，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怎么会无缘无故梦见可儿呢？
笃笃笃！
小环敲门提醒，准备吃晚饭了。
下楼之前，梁可风先去找住在大宅另外一侧的梁大龙。
梁大龙倒不像是刚醒的，梁可风进去之前，他刚通完一个电话。
“爷爷！”
梁大龙慈祥笑道：“可真难得啊，你竟然愿意提前回来。”
梁可风笑：“上周没回来，这周没那么忙，就早一天回。”
“你工作忙完了？你的印刷厂开了吗？”
梁可风：“已经买好设备了，8月份会开。我们价格比外面的市面价便宜，港明报业
旗下那么多小刊物，如果需要印刷，尽管找我。”
见面还不忘拉业务，梁大龙非常欣赏她干事业的态度。
“如果价钱合适，质量过关，不用我特意去交待，都肯定没问题。我让童年帮你联系。”
梁可风今天没有特意准备要拉业务的，她只是顺口一提，能成那当然最好，“谢谢爷爷。”
梁大龙：“爷爷等着看你事业有成。”
“怎么才算事业有成？”
“能达到你的既定目标就算事业有成。”
梁可风笑道：“近期的既定目标，努努力还是很有希望的。”
远期的，她就不说了。
下楼吃了晚饭，祖孙二人在二楼的花园阳台聊天。
老爷子在喝参茶，而小环则给梁可风泡了菊花茶降火。
梁可风问：“美国那份报告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梁大龙差点把这事忘了：“说是什么最新技术，时间不确定。不过在我看来，已经不重要了。你就是我孙女，我梁大龙不会认错的。”
梁可风笑道：“万一认错了呢？认错了爷爷你可别后悔。”
“我字典里，没有‘后悔’两个字。”
阳台有蚊子，女佣来点蚊香。
梁可风又问：“爷爷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梁大龙：“没什么安排，怎么了？”
原定计划取消，梁可风还是得保证梁大龙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出去，她说：“明天早上我们去爬山吧，就爬凤凰山，林姐说，山顶风景很好，我想去看看。”
梁大龙笑真答应：“好呀，我也想去走一走。怎么，启明最近没有约你？”
梁可风：“上周约我去看画展，我没空。”
“年轻人，不要只顾着工作，拍拖也很重要。”
梁可风否定爷爷给他们两个的关系定性：“我跟他算什么拍拖？”
梁大龙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不算？你们不是相亲成功了吗？相亲成功就算拍拖。我都跟骆家约好时间，准备聊你们订婚的事了，”
聊订婚的事？
喝着菊花茶的梁可风差点呛到了，她忙把杯子放下，“爷爷，你可别乱来。”
“这么帅的小伙子，你不喜欢？”
梁可风：“……”
梁大龙观察着孙女的神色变化，老头子笑了：“你看，你犹豫了，你犹豫就表示你喜欢，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梁可风从来没想过喜欢还是不喜欢的问题：她原本以为骆启明迟早要挂，所以……
“我没想过要结婚。”
“这就是你不对了，相亲完不聊结婚聊什么？你们一起去打猎，一起出去玩，我听说你们还经常煲电话粥，他每天送你荔枝，你现在说没想过要结婚，这传出去，骆家的人还以为我孙女故意吊着他们孙子。”
梁可风赶紧把锅甩给对方：“他也不喜欢我啊！”
丧明一直认为他是被梁大龙害死的，以他个性，他不可能想跟梁大龙名义上的孙女结婚。
梁大龙不信：“我孙女长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骆启明不瞎，他不可能不喜欢你。”
梁可风也没办法把原因告诉梁大龙，她建议：“要不，爷爷你把主动权给他们骆家，看他们怎么选。”
梁大龙信心满满：“那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吧。”
“爷爷你说得有点吓人。”梁可风又喝了口菊花茶定惊。
梁大龙：“说话要算数，你提的三个要求，我都答应了。我就一个要求，这头婚事你不能反悔。做人要信守诺言。”
丧明重生这个事，确实打乱了梁可风原本看似“完美”的计划。
她尴尬笑了笑，“没有反悔。”
梁大龙这才放下心来，聊了会儿闲谈，他说：“我最近都在想，你上次跟我聊天说的话。”
“什么话？”
“三大社团改革呀。其实我都明白，现在不是乱世民国，社会要向前走，社团被淘汰那是必然的事。我们梁家早就从明面上退出了，我们自己有产业，都好办。就是十万洪门子弟要怎么办？他们以后靠什么养家糊口？不是你想改革就能改革得了的。人有的时候，确实要进取，但也要认清现实。”
梁大龙把手中的参茶杯子放桌上。
梁可风听明白了，梁大龙内心根本不想改变，他其实就是那个慈禧，不被逼到无路可走，不会轻易改变。
他说这番话，就是想让她要有心理准备，山还是那座山，海还是那个海，不是她凭一己之力就能动摇的。
“那爷爷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梁大龙：“我们梁家素来是两条腿走路。一条腿是洪门，洪门给我们权利和荣耀，让全港城没人敢招惹我们；另外一条腿是港明集团，给我们赚足够多的钱，还有阳光下舒适的生活。爷爷是希望你，不要两条腿走路，出门能开车就开车……”
梁大龙说得挺抽象，但梁可风听懂了。
他继续说：“洪门的事，要轻拿轻放，你只是幕后大佬，要学会睁只眼闭只眼，平时做个甩手掌柜、富贵闲人，出了什么事，也有人顶着，火烧不到我们身上来。你不要以为做个富贵闲人很容易，学会掌控火候很重要，掌控人与人之间的火候尤为关键。”
梁可风笑道：“掌控枪比掌控人容易。”
“是，掌控人是一门最高的艺术，我活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说自己火候精湛。我只能说，只要我活着，没有人敢造反。但是万一哪天我突然死了，那就不一定了。不过，爷爷觉得你可以……”
“何以见得？爷爷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你在四方城寨，就把掌控人的技术玩得很好。”梁大龙豪不遮掩自己对孙女个人能力的认可和欣赏，“起码比我年轻的时候玩得好。”
梁可风笑着谦虚了一句：“四方城寨不一样。”
梁大龙：“规模上是不一样，但总的来说，有人的地方，都一样，人心是最难测的。”
人心是最难测的，这一点梁可风完全认同。
说完洪门，梁大龙开始说实业：“你的精力应该重点放在港明集团身上，把明面上的事业做好了，我们梁家的根基才会更扎实。”
所以梁大龙心里还是向着阳光事业的。
梁可风对港明集团不了解，没有表态认可还是不认可，只问：“港明集团有哪些业务？”
梁大龙介绍：“两大块业务，主要包括港明报业和诚壹实业。港明报业你应该有所了解，旗下有三大报纸七大杂志，在港城，我们梁家掌握了媒体的喉舌。为什么再厉害的人到了港城都要给我面子？那是硬的软的，我们通吃，在实力面前，别人不得不低头。”
梁可风只点头，没说话。
梁大龙：“诚壹实业主要是做实业投资的，这块业务看着不大，但其实是最赚钱的。说白了
，就是什么赚钱我们投资什么。”
一番聊天之后，梁可风大概能够描摹出梁大龙心目中希望孙女走的路线。
那就是与豪门联姻后，能够投身家族阳光事业，同时火候精湛地在暗中掌控洪门的“富贵闲人”。
这是一种近乎完美的理想状态，只可惜梁可风不会按照梁大龙规划的路线走，她必须要完成剿灭三大社团的任务，不然她就灰飞烟灭了。
梁可风直接问：“爷爷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梁大龙望着远处漆黑的山岚，有些话还是直接说了好：“癌症，没得治，间断性发烧，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一年，也可能是半年，说不准。”
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响，梁可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
梁大龙：“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很宝贵，我要看着你接管我所有的事业，我还要看着你结婚，要看着凤凰山永远是这座凤凰山……”
蚊子在她手臂上停下，梁可风一巴掌把蚊子拍死了。
*
周五一早，祖孙二人沿着登山道蜿蜒而上。
梁大龙身体不好，他们走走停停，一路聊天说话拍照，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爬山了凤凰山山顶。
站在山顶，远处的高楼大厦尽收眼底，而一转身，身后便是大海。
梁大龙感慨：“我以前跟你舅舅两个人，也经常一起爬山。可惜，最后却只剩下我一个人。幸好，现在有了你，要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啊。”
梁可风有点怕他失望：“万一，最后结果，我不是你孙女呢？”
“不会。也不重要。我说是就是。”
梁大龙这个人有的时候偏执得无可救药，他认准的事，天皇老子来了，他都不会改变。
所以，根本不需要梁可风担心他会失望。
在山顶歇了会儿，童年给他们拍了好几张合照，他们开始下山，下山比上山难，但是快，不到一个小时便回到家。
到家不到十一点，梁大龙在书房听粤剧，梁可风坐在卧室看电视新闻。
此时某工地，粤港澳总工会成立四十周年庆典暨洪兴大厦奠基仪式正在举行。
总秘书长郑复英、副秘书长瘦彭、福罗、线冬等和政府官员一起拿着绑了红绸的铁锹挑土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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