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恫吓、橄榄枝与挖墙脚

那不勒斯郊外的山丘上，夏末的午后阳光变得温柔，将青翠的草地染上了一层慵懒的金色。

他只穿着一件米白色的亚麻衬衫，袖口随意地卷至手肘。

在这片远离城市喧嚣的开阔地带，他整个人似乎都褪去了一层冰冷的伪装，显得放松了许多。

在他的脚边，那台来自英国的、充满了不祥预兆和高科技美感的无人机，已经被完美地组装起来。

它的碳纤维机身在阳光下反射着沉郁的光泽，四支螺旋桨如同收拢的鹰翼，静静地等待着被唤醒。

克洛塔·阿夸弗雷斯卡跪坐在无人机旁的地毯上，过去两个月高强度的“工作”和充足的营养，让她原本瘦削得像根豆芽菜的身形变得匀称而健康，小麦色的皮肤泛着活力的光泽。

她穿着简单的工装背心和牛仔短裤，沾满机油和灰尘的小手正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无人机的外壳，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对这个新奇“玩具”的痴迷和渴望，早已将过去两个月埋首于散热器制作的疲惫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这里，”福葛蹲下身，与她平视，他那双明亮的赤色眼眸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但此刻却带着一种罕见的、属于老师的耐心。他拿起那只充满了复杂按钮和摇杆的遥控器，指着屏幕上的数据，“这上面显示的，是旋翼转速、电池电压和GPS信号强度。但在它起飞之前，你首先要理解的，不是这些数据，而是它为什么能飞起来。”

他捡起一根枯草，轻轻一吹，看着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空气动力学，”福葛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他试图将那些复杂的物理概念，用最简单的方式讲给这个对抽象理论深恶痛绝的少女听，“就像船在水中航行需要水的浮力一样，无人机飞行，需要的是空气的升力。看到这些螺旋桨的剖面了吗？它被设计成上表面凸起、下表面平直的翼型。当它高速旋转时，上方的空气流速会比下方快，根据伯努利方程……”

他看到克洛塔在听到“伯努利方程”时，眉头下意识地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痛苦的表情。

福葛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立刻改变了教学方式。“……好吧，忘了那个该死的方程。你只要记住，空气流得快的地方，压力就小。所以螺旋桨上方的压力小于下方，这个压力差，就把它‘托’了起来。就像你用手掌向上推一个气球一样，只不过现在是空气在推它。”

他用最直观的比喻解释着，看到克洛塔脸上露出似懂非懂却不再那么抗拒的表情，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还有这个，”他又指着遥控器上的天线，“你在这里推动摇杆，信号通过无线电波，瞬间就能传递到无人机上，控制它的飞行。这就像……你用意念在指挥它一样。但这种‘意念’，实际上是由无数个0和1组成的、经过加密的数字信号。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学会如何驾驶它，更要学会如何理解、甚至将来如何破解和防御这种信号。因为，克洛塔……”

福葛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严肃，他抬起头，赤色的眼眸凝视着少女那双清澈的黑眼睛，阳光在他白色的发丝间跳跃，却无法驱散他眼神深处的凝重。

“……因为送给我们这件‘玩具’的人，他们就是玩弄这些信号的顶级专家。而我们，已经成了他们游戏桌上的对手。”

他站起身，将遥控器塞进克洛塔的手中，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试着让它飞起来。别怕，我会在这里看着你。”

克洛塔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愣了一下，但对飞行的渴望很快战胜了那丝不安。

她学着福葛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动了遥控器上的摇杆。四支螺旋桨开始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然后迅速加速，卷起地上的草屑和尘土，形成一股小小的旋风。无人机晃动了几下，然后平稳地、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缓缓升空。

克洛塔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无人机不断攀升的身影，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

她笨拙地操控着摇杆，让无人机在空中盘旋、前进、后退，像个第一次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福葛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裤袋里，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无人机在空中划出流畅的轨迹，像一只沉默的黑色猎鹰，盘旋在那不勒斯郊外的天空下。他也看着克洛塔那张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的、洋溢着纯粹快乐的脸。

这份快乐是如此的真实，又是如此的脆弱。

福葛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彻底粉碎这份纯粹，将她拖入一个更复杂、更危险、也更真实的世界。

但他必须这么做。

因为她不仅仅是克洛塔，她还是“热情”组织手中那张足以改变牌局的王牌。而王牌，必须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处的牌局有多么凶险。

“克洛塔，”福葛的声音平静地响起，穿透了螺旋桨的嗡鸣声，“你知道这台无人机，是从哪里来的吗？”

克洛塔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操控无人机上，她头也没回地应道：“不是你从德国带回来的礼物吗？”

“是，也不是。”福葛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立，目光投向远方那架在夕阳下变成一个小小黑点的无人机。

“它确实是我从德国带回来的，但送出这份‘礼物’的，不是德国人，而是一家自称有英国军方背景的公司。而他们送出这份礼物的真正目的，也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福葛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他要将过去两个月发生的一切，那些隐藏在商业谈判背后的算计、试探和威胁，掰开了，揉碎了，清清楚楚地讲给她听。

他从他在德国谈判桌上，如何利用克洛塔制造的散热器作为筹码，宣布“热情”组织拥有自主冷却技术开始说起。他描述了那些德国高管脸上从傲慢到震惊再到呆滞的表情变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他们以为我们只是一群只会玩枪和收保护费的黑手党，根本无法理解我们的技术优势来自何处。他们甚至嘲笑我们，说我们是不是打算用阿尔卑斯山的冰块来给服务器降温。”福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错了。大错特错。因为他们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像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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