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空白素描纸。

它在邵蔻的眼中变化成一幅幅画面:

梁泷站在玉兰树下,极为强烈的阳光照在他的天蓝色衬衣上,他扫了下肩处的花瓣,转身走了;

快要黑尽的天,他穿着烈红色的球衣,衣服上的数字看不清楚,身边有两三个朋友,传球,运球,在操场上东西两个球架下奔跑;

瓢泼的雨天,他没有撑伞,冲出楼道,踩着水洼,白T被打湿,看到她时毫不避讳的对视,然后像阵风,从身边刮过。

一幅幅画面在她的瞳孔中折叠,翻滚,挤压,变形,最后熨平,时间的针脚把她拉回现实。

变回一张干干净净的素描纸。

邵蔻对着它发了三分钟的呆。

秘密一旦写出来就会有公之于众的风险。

和林韵生活她一向谨小慎微,慎重到不敢记录关于梁泷的任何。

邵蔻没有在素描纸上写字,只是用黑笔印着右手描了个手印,下面标注日期2014/4/20,一张平平无奇的白纸,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做完这些,她掏出历年真题卷,按专项刷了五套,对着答案纠完错,标记好集中写到本子上。

用了两节自习课才整理好,她趴在桌上打盹。

“邵蔻,醒醒。”是许易的声音。

她睁开眼,脸上印着墨迹,从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中抬头:“怎么了?”

“文艺表演,参不参加?”许易把申航撵走,霸占他的位置和邵蔻说话:“你那个舞练了那么久,不参加玩玩多可惜。”

邵蔻揉着太阳穴犯困,胳膊出汗,绿卷子粘在手肘处,她看到上面剩下不多的错题,“那我试试。”

“好耶!”

“要五个女生,看看还有没有同学参加,实在不行就只能双人了。”

“OK,包在我身上。”

就要步入五月,校园里学习气氛浓厚,高考生们箭在弦上,课前每班要喊口号振奋精神。

班门敞开,邵蔻坐在楼下教室里,能听到楼上传来椅子摩擦,集体起立,全体学生声音洪亮:“拼搏高考,今生无悔!青春如火,超越自我!冲刺百天,定能夺冠——”

轰隆隆的呐喊,宛若一列看不见的火车驶过。

她妄想在众人齐声中找到他的声音,好像能看到他站在面前,在这半分钟内,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言毕,又是一阵哗啦哗啦拖动桌椅板凳,开始上课,彻底静下来。

每个班固定一个集体演出,学委和文艺委员负责,商讨两天定下一个歌唱表演。服装的问题听取多数人意见,选择借或者租,省去花钱买。

付文君做最后决定,借来外班的服装,下午衣服就送过来。

那会儿高二在考试,付文君监考,考卷不算难,邵蔻留出大把时间对付后面一道大题,抬头看表,梁泷从窗边过,她一下攥紧了笔杆,又惊又喜。

他顶着燥热的阳光,和另外两个男生来送服装,她侧着脸,看窗子上印着的两道剪影,放缓了呼吸,脸开始发热。

他走着,姿态松弛。搬送东西的动作顿住,漆黑的眸猛地一抬,回头。

她摩挲笔杆,躲了回去,在吱呀转动的扇叶声听到心口砰砰,脸红耳热。

梁泷和付文君在前门口交谈后,共折返了两趟。

邵蔻坐在窗边,低下头对着那道题目放空,眼下的视线一暗一明,梁泷走过去,因为在考试,他们的脚步很轻。

交了卷,付文君在讲台上拿着名单:“都是上一届同学的衣服,外面袋子有贴姓名,你们都记着拿了谁的。我先念咱班同学,再念贴在衣服上的名字,这边都有登记,你们私下不要随便换。”

从女生开始。

“耿倩然-吕海。”

“邵蔻-李映阳。”

……

女生的是白色裙子,像云朵一样柔软。挨到男生领衣服,邵蔻竖起耳朵听。

“余奇志-林已秋。”

“张旗-瞿松。”

“陈阳曜-赵文瑞。”

同学从位置上走上台,一波走一波来,班里没剩几个,她始终没听到他的名字,直到——

“申航-梁泷。”

在自班公开听到他的名字居然是这种心情,捂着独属于她的惊天秘密,目光锁在同桌身上。

申航从座位上弹跳起,呵道:“分到熟人了。”

邵蔻频频扭头,他以为她是好奇,主动抖出衣服:“就是普通的西装白衬衫,欸我这件没领带?”

他掏空袋子找着:“我下课找梁泷去。”

申航跑出去,扔在桌上的衣服包装袋外贴着红白格姓名贴,写字的人练的是标准的高考体,大气不拘。

服装店是串英文,是上海的一家小众潮牌,她有印象。

邵蔻和邵言一起逛文具店,邵蔻要买一种红白格的姓名贴,邵言不解:“贴纸而已,其他的不行吗?”

“没有的话我再找找。”

走遍学校附近三条街,邵蔻自己都不抱希望时,被许易拉着进了家书店,意外地在文具区看到满满当当的贴纸,奇形怪状,杂七杂八,其中也有那款红白色。

许易:“为什么非要这个?”

邵蔻模仿梁泷的字迹写在贴纸上,拿给她看:“像吗?”

“像!”许易疯狂点头:“简直一模一样!”

中午午休,申航不在,邵蔻做了几番心理斗争,去撕梁泷的姓名贴,力气稍大,四角就易扯烂,她鼻息都变得轻弱,手下控力,许易在催:“快点啊,好了没?”

“好了。”

“不对呀,我们又没干坏事,鬼鬼祟祟干嘛。”

“……”

邵蔻把自己写的那张原位贴上去,这一偷梁换栋下来,她们俩都吓出了一身汗。

“还好没人来,我这心腾腾的。”许易拍胸脯。

申航站在案发现场的几步外,眼神古怪:“你们在干什么?”

他一说话,许易两脚瘫软,吓得要晕过去。

某个男生站在过道,纳闷:“奇了怪了,我这袋儿上的名字咋没了,我还忘了人家叫啥。”

许易:“林已秋。”

男同学撕了张白纸:“哪个已,哪个秋?”

许易写了三个字,他一看:“谢了,你记性挺好。”

她呵呵一笑,回过神,手心里林已秋的贴纸被汗浸的潮润。像是在热烘烘的室外冲刺了一千米,趴在桌上,虚脱了力又兴奋不已。

4月25日,有人欢喜有人愁。

高三九校联考进行到最后一天,高一高二在报告厅举行文艺表演。

教学楼前的花树在春天开花,夏天凋零,地上的白色花瓣像是雪片,树,也变成了白色的树。

邵蔻习惯性地去看四楼的那扇窗。

一寸阳光洒在杨树叶上,仰头看,湛蓝的是天空,米白的是碎花,绿树枝叶裁剪出间隙,清光是片破碎的银色镜子。

高三联考结束,楼上有班级开了门,学生们像疲怠的黄蜂从巢里飞出来,一边是对六月高考完后的期待,一边是对唱歌跳舞的学弟学妹羡慕。

离天空很近的顶楼走廊,一群男生们趴在栏杆上远眺,几乎都是眼熟的面孔,有林已秋,有和梁泷玩的较好的同学,唯独没有她最想见的人——梁泷。

汇演候场的时候,邵蔻以上厕所为由频繁走动,后来索性不回去,去小卖部买了只冰棍,安静的吃着,被夏风吹着起了一身的燥热,渐渐感觉没劲。

特意化了妆的许易碰见林已秋,和他一对视,她脸红的像片番茄地。

“我知足了,”她手动扇风给脸降温:“至少在他毕业前看到了今天的我打扮的很漂亮。”

邵蔻怅然若失地回班,另外三个女生在补妆,十几分钟后主持人播报节目。

“邵蔻,该你们了。”

灯光暗下,接着如一声雷炸开舞台。下面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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