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发帖昵称：少给我放屁！
注册成功。
“营销专员戚许，我会对你提交发布的内容进行审核，审核通过即发布成功。发布前，我会对帖子可能造成的影响进行推演并给出结果，提示你可能存在的隐患和风险。”
“请确认你已经知晓论坛基本使用守则。”
戚许根本没时间看那些长篇大论的文件，直接点击确认。
黄昏的声音再次响起：“论坛入口已开放，营销专员戚许，请行使你的权力，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还原真相。”
“狱瞳记录的影像画面已为你整理完毕，请查收。”
手环轻轻一震，一张完整而详细的时间轴在戚许面前展开。
她应了一声，心里觉得奇怪。
黄昏把她当做调查员和营销专员的态度好像并不相同，这念头只在心里一闪而过，她没时间细想，立刻把自己丢进那些文字和影像的海洋中。
她只有二十四小时。
从接到任务，到进入十一区，解救被困的受害者，再到柯耀杰被寄生，小队清除全部异种……
戚许仔仔细细把每一个时间点都写成文字，配上图片。
她看着画面里被异种寄生的老胡和柯耀杰的脸，那种独属于人类的意气风发已经全然消失，鼻子异常凸出，两眼向后弯折，曲度诡异而恐怖。
再次见到这两张脸，即便戚许知道现在已经脱离险境，还是会不由得感到害怕。恍惚间，参杂着血腥味的潮湿海风又吹到她脸上，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画面足够猎奇。
戚许仔细看着那两张照片，凝眉思考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裁掉图片里异种的头。
她亲眼见证过严书兰的悲伤。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异种剥夺灵魂，只剩一张残破不堪的脸漂浮在水面中。
害怕和恐惧在身体里卷起风暴，她很想他，但她甚至没有办法拥抱他。
也许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严书兰并不会看到这篇帖子，可能也不会注意这张照片，可是……万一呢？
万一她会看到呢。
戚许不想让这张照片变成日复一日反复刺向她的刀。所以，她截掉了异种的头。
她埋头苦写，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凌晨4点，戚许看了眼时间，写下最后一行字，提交审核，揉了揉已经僵直的腰。
不一会儿，黄昏的声音就如约而至。
“营销专员戚许，您的稿件已通过审核。根据数据推演结果显示，43.23%的人类仍会维护治安管理局，11.75%的人会因为这篇稿子动摇立场，21.12%的人会针对事实本身提出质疑，12.19%的人会输出负面情绪，其余人类画像尚不清晰，无法准确判断。”
戚许觉得吃惊。
她已经把事实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只有不到12%的人会动摇立场。
她抬头看向窗外，潮湿的空气在她眼前蒙上一层雾，漆黑的夜幕里，只有霓虹灯被雾气揉成一块块光斑，不知疲倦地闪耀着。
她忽然想起陈让尘说的那句话，“人类总是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至于事实如何，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么？
为什么他们能这样随意地点评，随意地不顾事实真相，就盲目选择立场？
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故事，一个遥不可及的故事。
一场发生在遥远的海岸边，一个废弃防空洞里的故事。
于是他们有了隔岸观火的快感。
讲故事……
戚许是学影视的，她大学四年所有的课程都在告诉她，怎么讲好一个故事。
更值得庆幸的是，她成绩不错，还拿到了优秀毕业生，唯一值得难过的是还没等到毕业典礼发证书，她就穿越了。
不过，这倒是让她想起影视心理学课上老师站在台上讲的一句话。
“影视作品的本质，就是操控人的情绪。”
人的情绪？
她盯着自己手里这长篇大论、十分客观、不带一丝感情的文字，皱了皱眉。
是的，她只是单纯在讲述事实，而治安局呢，用短短几行字就激起了民众的愤怒。
戚许懂了，同样都是讲一件事，她要讲得有趣一些，讲得身临其境，讲得他们五感沸腾！
她打开狱瞳记录的影像，开始剪辑。
或许只有10%的人听到柯耀杰说“今天要不是你们非要下来杀这个异种，我们也不用出这么多物资”会觉得愤怒。
那如果这段音频配上画面呢？
配上防空洞里尸横遍野，废弃的大铁锅里漂浮着血液和食物残渣，从垃圾场捡回来的几瓶营养液还囤在角落，老太太胸口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慈祥的皱纹包裹着涣散的眼睛。
背景音是柯耀杰指责特调局多管闲事，高高在上的语气，为了利益而恼火的尾音，那一声满意的嗤笑。
戚许手指在全息屏幕上下飞舞，天已经蒙蒙亮，她仍然坐在窗前。
画面里，光球猛地点亮，一只骷髅虾赫然出现，正在撕扯人类的骨头，血水从皮肤孔洞里流出来。
戚许把镜头推进，画面里只剩人类的脊椎，骨头正在被一节一节拉长，肌肉就在眼前撕裂，血液、脂肪、碎肉混合成一团浆糊，在异种的吞噬下逐渐变得透明。
那是肉眼看不到的景象，但影像可以。镜头越推越近，断裂的骨头几乎要从画面里飞出来嵌入眼睛里。
光是看着，就已经能感觉到痛。
背景音是严书兰近乎祈求的哭腔。
“我们等了一晚上，死了……死了好多人，有怪物……有怪物！”
“你会救我们出去的……对吗？”
“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戚许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她要所有人对这种痛苦和恐惧感同身受。每个人都可能是严书兰，每个人都会对她流露同情。
这时，声音猛地消失，画面突然熄灭，屏幕变成纯黑，正在看这条片子的脸倒映在屏幕上，他们会在倒影中看见一个茫然无措的自己。
柯耀杰冰冷的声音兀地响起——
“他们本来就会死在这里，如果你们不来多管闲事，那些物资我就可以拿去换钱。”
“况且，这里又是十一区边缘，一个两个都穷得叮当响，你们就算是把天大的异种杀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这些道理大家都懂，就不用我教陈队长了吧？”
戚许看着成片勾起嘴角。
愤怒。
她需要愤怒。
她要所有看到这个帖子的人，跟她一样愤怒。
每个人都可能是下一个严书兰，他们不能隔岸观火，戚许要他们每个人都为岌岌可危的安全而感到愤怒。
她打开论坛发布界面，光标停在标题栏上。
她默了一瞬，写下：是的，他们本会死在这里。
配合着刚刚写的时间轴，戚许在早上7点半按下发布键。
上下班高峰是论坛用户活跃的时间。之所以选早高峰，是因为在通勤路上看完这条帖子，到了办公室里就会开始讨论，这样，即使是路上没看论坛的人也不会错过这条帖子。
戚许时间不多，她需要最快速度地扩大传播声量。
她伸了个懒腰，肩膀和颈椎的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像在她身上放了一挂鞭。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彻夜的高强度用脑让她现在有点恍惚。她站起身，踉跄两步才站稳，转身向她的药箱走去。
按照医嘱吃了营养液和脑部修复的药，黄昏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调查员戚许，工作辛苦了，但很抱歉，已经到了该出门上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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