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衡飞出国那天,程荔缘过的再日常不过,普普通通的一天结束,睡觉前才闪过一个细微的念头,被她忽略不计。
高三开启,她被冲刺高考这一件事占据了全部精力。
这是牵动全国高中生的征程,很多人中途掉队,他们一中的休学率今年就打破了记录。
“我要死了!我怎么没像你们一样选政治啊,果然人不能跟风!”樊子倩也学的崩溃了,她当初听家里长辈说选纯理科好选专业,一咬牙就选了物化生,结果她生物反而成了最拖后腿哪门,她更擅长政治。
程荔缘和陈汐溪都选了物化政,她们有想要读的专业,一早就看好了,不选纯理不影响。
黄秋腾也选了纯理,看有人比自己还崩溃,冷静下来并安慰:“生物不难学,老师说不要死记硬背,多串联知识点,你找找方法,一整年还来得及。”
他们月考就等于模拟考了,老师们自己也都在琢磨各种压轴题让他们练,一中自己出的卷子,向来是高考前磨炼利器的磨刀石。
上学期结束,程荔缘感觉跟打了一仗似的,累到想快点结束,又觉得时间太快了,很矛盾。
寒假她做题手感也没落下,程揽英怕她高考前绷太紧,过年时带她出国玩了。
她们去了大溪地。
坐在直升机上,从空中俯瞰下去,海水染成不同区块,深海宝石,松石浅绿,环礁泻湖,海岛白沙,椰林点缀,海天一线之上,原始山峰矗立,宛如人间仙境,好像开放大世界游戏里的场景,直接变作了现实。
蓝星岛屿惊人之美,一下子就让程荔缘抽离,生活成了远在天边的微不足道,她感觉非常平静,仿佛平行世界里有很多个她,过着不同的梦想中的生活,高考版本,只是最最微小的一个。
她们住的水上屋,每天就自己在岛上找喜欢的地方吃饭,去沙滩看大海,下水游一游。
晚上,星空壮阔,是陆地看不见的景象,程荔缘仰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看,脖子都酸了。
“躺着看,躺着不累。”她妈妈笑出了声,让她在沙滩椅上躺下。
程揽英说:“当初董阿姨本来打算跟我一起,带你们两个小孩来玩的,那次甘衡他奶奶病重,就没能成行,要是董阿姨和岑岑现在跟我们一起在这就好了。”
程荔缘安静地听着。
程揽英事业步入新高峰,她做不到每年都带女儿来大溪地这样的地方旅游,一生里来那么两三次还是能做到,放在以前,和钱友让没离婚的时候,她想都不敢想今天她能悠闲潇洒,一个人带着孩子躺在这么美丽的星空下。
程揽英充满了感激,人到中年没有什么信仰,但相信宇宙里一切问题都有解决办法,她双手交握,闭上眼睛默默为好友和好友的儿子祈福。
程荔缘慢慢坐下,向后躺到了细沙上,感觉四肢都注入了温暖,大地的能量通过沙子传进她体内。
云灰白似银,像打出来的绵密高泡沫,飘在海面很低的地方,占据了大半视野,比下面的神山还高,光是看着这样巨大高耸的云都觉得自己是一只小小的寄居蟹。
蓝黑到带一点紫的高空,云雾被吹成纱,让深邃夜幕有了温度,缭绕成群星闪烁,亮星是冷暖火彩的大克拉钻石,浩如烟海的是其他细闪小星。
银河特别宽,有数千亿恒星,星云星尘,倒悬,把苍穹分为两界,最亮的那一片有点粉,特别立体,好像一片夕阳悬在那边,蕴藏无穷广阔大世界的传送口。
地球只是一个特别小的地方。
甘衡现在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她仰望着同一片星夜。
可能是大自然太震撼人心,把程荔缘平时那些硬壳壳都震掉了,她内心柔软,就生出了很多念头。
她不后悔当时拒绝了甘衡。像她妈妈祝福董阿姨一样,程荔缘也在心里默祝甘衡得偿所愿,一切安好。
想象着有一天他和别人在一起,胸口惯性涌起酸涩,注视着那片遥远星空,耳畔听着海潮的声音,酸涩慢慢溶解,重归平静。
人在旅行时,会打破自己的心境,打破惯例。
平时高三刻意屏蔽,他还是待在她内心一个角落,如同空气,只要她闲下来,想法稍微转个弯就能撞上他的存在。
回了酒店后,程荔缘忽然就想看看现在甘衡在做什么。
她打开了很久没看一眼的朋友圈,点开甘衡的头像。
他没有更新过动态了。
上一条动态是八月底,他出国那天,拍了机场照和蓝天照,人没有出镜,非常简单,也没有配文字。
程荔缘看了一会儿,静静消化着台阶踩空的感觉,翻了个身,手机关机,关灯睡觉了。
回来后开学,下学期冲刺阶段正式拉开序幕,战斗前的紧张气氛随处可见。
程荔缘被旅行洗涤了一遍,专注程度加深,心态却更放松了一些。
一模她发挥普通,二模发挥稳中求进,到了三模,大家都不在意结果好坏了,练的就是个考场心态。
一个寻常的一天,发生了一点不寻常的事。
隔壁班班花文心歌主动来找她了。
文心歌望着她:“程荔缘……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程荔缘和她不认识,也从来没说过话,不过年级活动还是能见到,于是点点头。
文心歌和她去了安静的地方,双手十指交扣,绞紧手指,脸上表情有点踌躇,也有一点尴尬。
“抱歉,你可能觉得有点唐突,高考完大家就见不了面,我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程荔缘:“没关系,你说吧。”
文心歌:“你能联系到甘衡吗?”
程荔缘怔住了。
文心歌:“我听他们说,你和甘衡小时候就认识,他出国了,你们应该私下有联系吧,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国,能不能帮我约到他呢?”
程荔缘:“抱歉,我不太清楚。”
文心歌没有想到程荔缘拒绝的这么自然:“不清楚是指?”
程荔缘摇摇头:“我和甘衡没那么熟,现在也没联系。”
文心歌不太相信,情绪有一点波动,想要说一点什么。
陈汐溪路过,看见了她们,远远站在一边,等程荔缘说完话自己过来。
陈汐溪平时欢脱起来也欢脱,会跟程荔缘黄秋腾闹成一团,短马尾,头发细还卷,皮肤好的像小学生,不闹的时候有种超同龄人的淡定,简称学霸的不屑感。
她又是清水单眼皮,看人时,莫名会让对方有被审视看穿的感觉。
文心歌被陈汐溪看着,心里有一点不舒服,没有再继续说,仓促离开了。
程荔缘有一点摸不着头脑,陈汐溪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程荔缘跟陈汐溪说了。
陈汐溪说:“她是想试探你,不要再跟她说话了。”
程荔缘:“试探?”
陈汐溪点头:“外面在传你是甘衡女朋友,她想看看你的态度,刚刚你回答没有漏洞,她没试探到就很失望。”
程荔缘简直匪夷所思:“怎么会传成这样的?”
陈汐溪:“吴放那个大嘴巴不小心说漏了一点,就那次甘衡请我们去瑞士旅游,你现在回去教室扇他,我帮你借尺子。”
程荔缘张了张口,一阵无力,挥挥手:“没事,算了。”
陈汐溪安慰她:“我们都辟谣了,说无中生有的事,根本不存在,吴放也反复说自己是乱编的,其他人都信了,所以谣言平息很快,没传到你这边。”
文心歌喜欢甘衡,对甘衡有关的一切细节都很在意,听到这些,怀疑不是假的。
陈汐溪分析文心歌不想在高考前还分心,就来找程荔缘证实。
黄秋腾听说了很不高兴:“她不想自己心态受影响,就来影响你的心态吗?凡事也该有个限度。”
陈汐溪冷冷盯着吴放:“还不是都怪他。”
吴放抱紧双臂:“姑奶奶们,小的错了,萧阙,你要不帮忙去跟那个文心歌说一下,免得她再来找程荔缘。”
萧阙私下问程荔缘:“你介意我跟她说甘衡什么时候回国吗?”
程荔缘看了萧阙好几秒。
萧阙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正常地看着她。
程荔缘:“你随便跟别人说什么都没有关系。”从头到尾都与她无关。
萧阙:“好,我就是为了让她别来打扰你。”
他不是个拖拉的人,当天就去找了文心歌,给她解释了下,甘衡在高考后会回来,可能要跟大家一起聚个餐什么的,让她不用去试探程荔缘了。
文心歌:“那甘衡……他喜欢程荔缘吗?”
萧阙神色平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是个让人心生向往的词。很美好。对局外人来说也很残酷。
文心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一点呼吸不畅:“好吧,谢谢你。”不管其他人如何,她不会让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有的话不说出口,会成一辈子的念想。
程荔缘长相普通,可能有自己的小优点,按社会主流那套残酷的审美来看,她不符合漂亮的定义,如果甘衡喜欢程荔缘,那说明他是个毫不在意外表的人,就更难能可贵,文心歌想拥有这样的人。
凭什么不可以为自己争取呢。文心歌有自己的骄傲,她很漂亮,成绩也好,她不比任何人差。
江斯岸顺利申请到了美国西海岸名校,出乎所有人意料,他选择留在国内打冰球,保送了一所临海一所数一数二的大学。
五一的时候,他请客,跟大家聚餐了一次。
“跟我一开始的规划不一样,但也挺好的。”江斯岸告诉程荔缘,明朗地笑了笑,“人生就是不可预测,人生就是旷野,对吧。”
“人生是旷野!”黄秋腾复读。
“人生是旷野。”余雅芹和吴放也在旁边复读,陈汐溪点头表示同意。
“人生不是轨道,是旷野。”马晓捷平时一点不文艺一人,居然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完整说了出来,“电影普罗米修斯里面的。”
“尽情地奔跑吧,大家。”程荔缘总结。
他们去玩了真人密逃,特别尽兴,然后晚上又去吃火锅,他们中有几个已经满十八岁了,要了几听啤酒。
余雅芹也喝了点啤酒,情绪有点高涨,把程荔缘单独拉到了一边:“缘缘,跟你说件事。”
她眼睛亮亮的,神情有些异样,程荔缘有一点忐忑:“怎么啦。”
余雅芹:“你知道我妈有个弟弟,他以前搞传销的,又出去做生意,在外面欠了很多钱,对吧。”
程荔缘目光凝重:“他找到你们家了?”
余雅芹妈妈不忍心看一起长大的亲弟弟落难,借了他不少钱,谁知他都把钱填进投资的无底洞,连妻子都跟他离了婚,带孩子跑了,有一次他居然试图在校门口堵住余雅芹,试图逼余雅芹妈妈给他钱,老师报了警,才把他赶走。
余雅芹妈妈跟他彻底闹翻,他在外面情况时好时坏,扬言总有一天要发大财,让所有人看得起。
余雅芹:“就是找到了,我妈说他被高利贷的人盯上了,对方想拐他去东南亚,骗到电诈园里做工,要么就是卖器官偿债,他吓疯了,躲了两个月,连夜跑到我妈这里。”
程荔缘眉头紧皱:“你要高考了,你妈妈不能收留他。”
余雅芹眼睛闪烁出一点光芒:“没有,你说奇不奇怪,我妈刚想报警,来了两个很斯文的人,把他带走了,然后还跟我妈妈视频联络,他们把我舅舅带去一个地方,让他上班,他居然就老老实实开始上班了。”
程荔缘有点没跟上她思路:“那他不会来给你们找麻烦了?”
余雅芹缓缓说:“我觉得是甘衡干的。”
程荔缘茫然:“……啊?”
余雅芹:“有件事没告诉你,知道你和甘衡不联系了,不想让你烦心,去年他找到过我,向我道歉,说小学一年级班上那些人孤立我,他没有管,我记得当时有个男生有点过分,他是出手管了的,之后他们就只敢背后说我坏话,他说那些不重要了,他当时做错了,会补偿我,以后不会让我们家出事,就像不会让你家出事一样。”
程荔缘怔怔听着。
余雅芹给她看手机上的帖子,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神情异样严肃:“那个电诈园的老板死了。”
一个讲真实事件的博主,还经常去事件发生地实地探访,十几万活粉,发了那个电诈园幕后关系人的消息。
帖子热度之高,文字图片都经过编辑,没有任何信息了,只能从评论里截图找到端倪。
电诈园老板身份被扒出,博主讳莫如深地表示他被买凶割头了,好像说是受害者家属联合起来做的。
程荔缘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和余雅芹对视。
余雅芹轻声说:“那些家属都是普通人,他们哪里来讨公道的渠道呢,评论有人分析说是有很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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