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不知昼夜
夏邑瞧着他狼狈却清高的眉目,心中不免生出些由衷的感慨。
清早林岱渊坦然脱下一身官袍被押送走时,背影也如同他一般直挺。
林氏一族的子弟,有股镌刻在骨头里的骄傲锐气。
即便沦落污泥中,或被打下神坛,这股气也不会就此散去,这类人绝不容小觑。
也难怪成帝会对林家上下生出提防之心。
像他这般无根无源只能媚上之人,对林家有种天然的艳羡与尊敬。
“陛下,”林怀钰提高声调,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家父清廉身正,志虑忠纯,那些人捕风捉影,加以构陷,为的是蒙蔽君心,动摇社稷。”
“陛下!还望陛下明察!切勿伤了老臣之心啊!”
声声哀鸣,字字泣血,随后又是一下清脆的磕头。
“林大人,您这……”夏邑或有所感地看向书房内,绰绰灯影前男人搁下笔。
紧接着,可以听见东西刷啦落地的声响。
一个臣子便能动摇社稷,那么君主又该如何自处?
此番话直白地扎向成帝,想必对方已被激怒。
都道过刚易折,林怀钰与林岱渊就是如此。
他们讲话时不留转圜余地,不识何为婉转圆滑。
“您快别说了,”他低声提点,“陛下仍在气头上,你何不先服下软?”
林怀钰不应答,显是对此感到不耻。
夏邑见劝解无用,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已是仁至义尽,将伞留给林怀钰,提步离开。
如夏邑所料,御书房内的地面上,散落着被推落的折子。
而成帝背过身站在香炉边,手中拿着静心丸猛嗅,双肩上下起伏,一副气极的模样。
夏邑俯身将所有的折子捡拾起来,重新整齐地放回案牍上。
“陛下,您消消气,圣体要紧呐。”
“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指着朕的鼻子骂朕昏庸!这林家上下,恃宠而骄,早就不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成帝鼻孔哼出气:“他要跪,就让他跪着!”
……
夜残更漏,雨点未歇,林怀钰当真咬牙跪了一夜。
翌日夏邑发现他时,男人已歪倒在地上,面容上血色全无。
成帝闻讯,下令将昏过去的林怀钰遣还回府。
这似乎是帝王惩处林家的一个开端。
第二日,成帝又添了一道旨意,不准林氏官员进宫陈情。
如有违者,即刻视为与林岱渊同罪。
众所周知,无法见天日的诏狱内,有太多能将人骨头都拆解的严刑。
林岱渊一介瘦弱文臣,如何能够遭受得住残忍的拷打。
可诏狱直属于君王,周围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如同一个铁桶。
林家想要知晓林岱渊的情形,难于上青天。
因此,家族内部众人皆是坐立不安,食难下咽,陈情的折子雪花片似的飞入皇宫
——成帝的案头。
*
三日后,东宫侧厢内,青樾搀扶着宁璇在院前走动。
“阿璇,你说,陛下真的会处置林阁老吗?”
“我不知晓,”宁璇稍作沉思,道,“我哪里能揣摩得清圣意呢?”
“也是,这也不是我们这些小喽啰该关心的。”
青樾一向看得开,转瞬就不放在心上:“我们呀,做好眼前的事就行了。”
东宫正殿前的风铃清脆作响,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听见风铃的动静,宁璇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
她那日说出那样狠绝伤人的话,她宁可钟晏如将风铃扯下,砸碎。
而不是还完好在青空下。
提及林家遭遇的风波,她最终没忍住,问了句:“青樾,殿下……最近还好吗?”
林岱渊在狱中受难,林家可谓缺少了主心骨,定海针。
这些皆是与钟晏如血脉相连的亲人,更是他这位失去母后庇护的储君背后依仗的势力。
林家的动乱,成帝的犹疑。
夹在其中的钟晏如其实是最为难的那个人。
对方尚未从丧母之痛里走出来,又面临此事,心里定然不好受。
对了,还有她的背叛。
因此宁璇在询问之前,业已猜到答案。
青樾先是对她露出一个“瞧瞧,我就省得你还是关心他”的神情。
“自那日找过你之后,他就将自己关在寝殿内,不言不语,不听不问,不肯用膳,连水也不饮了。”
兜兜转转,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宁璇垂下眼,“……陛下那边知晓这个情况吗?”
“夏邑公公来过了,好歹劝着他吃了一餐,但第二日他又周而复始。”
“于是陛下赶来看望,殿下却叫陛下不必管他,由他去与皇后娘娘黄泉相会。”
“这可将陛下吓坏了,命人将东宫内尖利的东西都收起来,生怕殿下趁着无人时想不开……”
离了她,他转头就去寻死觅活?
宁璇的心重重地跳了下。
钟晏如此举背后还有林家动荡的缘由……吧,反正不会单单因为她。
尽管理智上告诉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宁璇还是绷紧了脑中的弦。
“陛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每日一下朝就过来,陪同监督殿下用膳。”
“可陛下日理万机,无法每时每刻都盯着殿下。陛下不在的时候,没人敢违逆殿下的心思,他便恢复绝食。”
“照这样下去,再强壮如牛的人也扛不住。”
青樾想到少年青白的脸色,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如今的精神,每况愈下。”
“阿璇,”女孩压低声音,“我感觉殿下这次是真的有求死之意,如今他大概只愿意听你的话。你要不去劝劝他吧?”
“你高看我了!”宁璇下意识道。
“……他目下未必想见到我,我去了说不准反成火上浇油。”
青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阿璇,你只要做到问心无愧便好。”
话说到这份上,宁璇哪里还能推拒:“好,我试试吧。”
女孩说得有理,假使钟晏如出了什么好歹,她后悔也来不及。
殿门外,宁璇与沈鹊眼神交汇。
对方或许是心虚,又或者是一贯不愿与宁璇呆在同个屋檐下。
算起来,宁璇已有数日不曾见过她。
女孩撇了撇嘴:“呦,伤好了?”
语罢,眼神悄悄向一边转移,一副中气不足的样子。
“是啊,托妹妹的福,我扛过来了。”
宁璇却是直直地盯着她:“沈鹊,你最好祈祷自己不会有被诬陷的那一日,你可未必有我命大。”
“你!”沈鹊被她呛得哑口无言。
“……你在嚣张什么!”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如此牙尖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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