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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金的意思是,反正他也没有几天好活了,趁着他在,他要亲眼看着女儿成婚了才能安心离开。
就这样,陆昀峥迎娶阿致的事,终于定下来了。
阿致是未嫁的姑娘,母亲早逝,压根不懂成婚之前需要准备什么。好在面馆的老板娘和隔壁二婶愿意帮忙,也就省了许多事。
考虑到沈金的身子支撑不了太久,婚礼准备的特别仓促,许多过程能省则省,新郎新娘的大红礼服也只要求了最简单的款式。还是在二婶的坚持下,喜服的衣领和袖口上加上连理枝的纹理。
至于成婚的新房,是陆昀峥花钱,在城东临时租下的一处小院。去看房的时候,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大簇菊花正开得旺盛,香气四溢,阿致很喜欢,陆昀峥便立刻交钱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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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金醒来的那天晚上,官府派衙差过来调查事情经过。严吒的行踪仍旧没有找到。
衙差还在外头等着,阿致想让沈金躺着休息,自己去说。没想到,沈金发了很大的脾气:“等会你给我闭嘴,一个字都不许说。”
等到衙差进房里来,沈金一口咬定,是严吒醉酒打了他女儿,于是那天晚上严吒过来道歉,自己一口气没有忍住,把严吒给打了,严吒气不过,掏出一把刀来,想要杀了他。后来,女儿阿致和陆昀峥回来,正好发现此事,严吒便挟持自己跑到山上去了。去到山上之后,沈金骂了严吒几乎,严吒不爱听,想要将他推下山崖去。沈金特别害怕,挣扎着逃开了。不幸的是自己被捅伤了,失血特别多,最终没有跑下山便晕倒过去。
衙差又问阿致和陆昀峥。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沈金,沈金吹胡子瞪眼的,格外吓人。
阿致轻轻点头。
两个衙差看天黑了,早就想要回家吃热乎饭,收起记录本,并肩走出去,商讨着明日要去山崖下寻人。当然,掉到山崖地下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因为山下是一片森林,有不少野狗野狼,之前有人采药掉下去,被人找到时只剩下一具枯骨。
陆昀峥送走两位衙差,栓上院子里的大门。
阿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沈金:“你为什么不让说实话?”
“反正我也要死了,这样做也算是对得起你叫我一声爹。”沈金长舒一口气。
阿致想起来,之前她气头上说过他,说他不配自己叫他爹。阿致急忙解释:“我当时是气不过,觉得你竟然站在严吒的立场上,想要包庇他。”
沈金咳嗽不止,他无语道:“怎么可能?你是我女儿。我怕你替阎王收了他,不好交差。”
陆昀峥从外头进来,阿致仍旧垂着头沉默。
沈金笑她:“你都得偿所愿了,再也不会有人烦你,为什么要拉长一张脸?不如开开心心地过这几天。”
阿致抬眼看他,一脸怨怼:“往后我有的是机会开开心心。”
平日里,她是很烦阿爹,觉得他处处为难强迫自己,处处不想让自己开心,可是她从没有期望过这样的结局。阿娘早就走了,如果阿爹也走了,那她就是孤儿了……多大年纪的孤儿,也是孤儿。
沈金一时沉默,捂着伤口轻轻挥手道:“你们赶紧准备婚事吧,我只能撑这么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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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喜服的女子坐在梳妆镜前,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
阿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庞瘦长,脸颊消瘦了不少,仿佛生病的人是她。
二婶给她把脸擦干净:“可不能把眼泪掉身上。”
阿致低头哭得更厉害了。
二婶拿起梳子给她挽头发,叹气:“早知如此,你和你父亲该好好相处,而不是天天互相找气受。自从我嫁过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可怜兮兮的,一丁点萝卜头大小,站在街上呆呆地看别的小孩子玩,被人欺负也不敢跟大人说。现在长大了,脾气却不得了,胆子也大,竟然要远嫁去长安那么远的地儿。”
眼泪不争气地滑下来。
阿致伸手抹掉眼泪,二婶赶紧拿帕子给她擦干净手,接着给她梳发尾:“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接着便是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高堂之上只有沈金独坐,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皱,能看得出苦苦忍耐着病痛,但嘴角带着喜悦,眼睛里闪着盈盈的泪。
递茶的时候,沈金抬着眉毛,格外松快地感叹:“到地下,遇到你母亲,我总算是能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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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新房里,阿致和陆昀峥在桌边相对独坐了一会。
桌上放着一分为二的葫芦瓢,瓢的尾巴上用一根红线系着。
陆昀峥给两个瓢里都倒满了酒,阿致伸手去拦,压根来不及:“慢——”
“怎么了?”陆昀峥手里还捏着酒壶。
阿致看着自己面前满满的一瓢,苦笑着摇头:“算了,等会你就知道了。”
陆昀峥虽然疑惑,他给自己面前的那一瓢倒酒,酒不够,只有半瓢。
于是,他伸手将两人面前的葫芦瓢对调。
阿致按住他,将两只瓢里的酒平分。
两人各手执一瓢,将一瓢酒喝下。
陆昀峥喝了一口,苦得直皱眉头:“这酒味道有点怪。”
“合卺酒就是这样的。二婶说,葫芦自带苦味,盛着甜酒,寓意夫妻二人同甘共苦。”阿致看着手中那漾动的酒波,低头一饮而尽。
陆昀峥毫不迟疑,抬头一口干完。
人生几十载,必然会有许多艰辛的时候,必然逃不开苦涩的时光,但如果可以选择,他想要和对面这个女子一道去面对、经历、破除。他有信心。
两人放下葫芦瓢,嘴角带着些微笑对上眼,突然都紧张起来。
阿致低下头,掩盖酒意上涌后的脸颊羞色,陆昀峥撇开眼睛,不再看她红润的唇。
两人沉默着吃了些点心,准备歇息。
陆昀峥率先脱了外衣,躺到床上。
阿致取了头上的钗环,又脱了外衣,和陆昀峥并肩躺着,两人盖同一床喜被。
阿致望着红色的帐子,她有些紧张,被子下的双手捏紧拳头,就连脚趾都用力勾着。
被子里,陆昀峥伸手,抓住她的拳头。
阿致松开了拳头,却咬住嘴唇,她等着陆昀峥的动作。
他侧身,将头靠向她的肩膀。许久,他没有动静。
阿致转头看他,他闭着眼睛已经睡了。
阿致紧张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绷着的手也终于松懈下来,反过来握着他的手。
“对不起。”阿致轻声道歉,嘴唇凑到他的额头亲了下。
“想早点睡觉,就别动了。”陆昀峥突然睁眼看着他,他瓮声瓮气的。
阿致丢开他的手,背对着他躺着:“我睡了。”
她还担心阿爹的事,根本没办法和他考虑其他的事。原本,阿致提出来,婚礼行礼之后,她便留在家里照顾阿爹,但是阿爹拒绝了。
陆昀峥蠕动过来,暖暖地贴着她的后背,伸手揽住她的腰:“明日还要早起。”
阿致闭上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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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公鸡打鸣,天还是黑透的,阿致和陆昀峥便起床回去看望沈金。
有二婶照顾,沈金的精神头格外好。
大概是猜到女儿会很早回来,沈金自己穿好了衣裳,坐在红烛摇曳的堂屋里等着他们。
阿致接过二婶递来的热茶,给沈金奉上,沈金点点头,一口饮尽。
“岳父请用。”陆昀峥也奉上一盏茶。
沈金依旧是开心地喝下了:“好!”
做完这些,沈金先是奉了三炷香,给阿致过世的母亲,随后他又给二婶使了个眼色。
二婶便找了个借口,将阿致支出去。
阿致回头看着父亲沈金,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
二婶将她强拉出来:“让男人们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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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金又点燃三炷香,递给陆昀峥。
陆昀峥接过,跪下,对着香炉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
沈金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慢慢坐在凳子上:“如今,我们也是一家人了。不管过去如何,我只希望你们夫妻两人和和美美的。阿致性子太烈太犟,今后麻烦你多多包容她。”
陆昀峥扶着他在凳子上坐好,点头承诺:“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会照顾好她,不让她受委屈。”
沈金听了这话,看着那飘渺的香雾,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应答,许久他才道:“还有一件事,你回到长安后,要与你父母好好商量成婚的事。”
“这个自然。”陆昀峥看着他的眼睛保证,“回到长安,我便与父母商量补办婚礼的事。我与阿致已经结为夫妻,父母没有反对的道理。”
沈金迟疑地点了点头,神色暗淡了下去:“我有些乏了,你扶我去房里。”
沈金躺在床上,交代道:“你去叫阿致来……我有话说。”
阿致从外面拿了个酥油饼进来,热乎的,她塞给沈金:“爹。”
沈金靠在床头,其实不饿,但他还是接过那酥油饼,咬了一口,酥酥脆脆的,笑着将那酥油饼揣在冰凉的胸前。
真暖和。
沈金的眼睛微闭。
“阿爹!”阿致眼眶红了,她伸手去握他的胳膊,冰凉冰凉的。
沈金陡然醒过来,看到阿致的脸,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我去了之后,记得把我和你娘安葬在一起。”
阿致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沈金费力地撑开眼睛,出气多于进气:“阿致……阿致,记得!”
说完,沈金捏着那酥油饼的手松开,酥油饼从他胸口滑落到床沿。
阿致捏着这酥油饼,眼眶通红,大声嚎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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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停灵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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