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校场。
远山蒙着薄雾,草叶枯黄。
沈挽棠大病初愈,眉眼清丽,裹了件浅色绣青竹纹的斗篷,风帽边缘缀着银灰狐毛。斗篷下是清雅骑装,便于习射。
她已几日不曾见到萧珩。
踏入校场时,那道玄色身影已立在晨光中。
沈挽棠脚步一顿。
萧珩身着玄色劲装,勾勒宽肩窄腰的身形。正执弓而立,凤眸眯起,只听铮的一声,箭矢破空,精准没入百步外的红心。
白羽箭尾在晨风中微微颤动,映着他沉静如水的面容。
沈挽棠的发丝粘在脸颊。
看着那离弦之箭,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梦中那尸山血海的景象。
箭矢穿透血肉,血色弥漫。
她垂下眼眸。
卫陵的话仍在耳边,萧珩答应她去参加大婚,但有要求。跟随他修习射艺,便是换取三日外出的条件。
射艺本是书院的课程,倒不想,竟是在这般情境下阴差阳错地补上了。
沈挽棠走近兵器架,随手拿起一把长弓。她往前走几步,费力抬起厚重沉木。她勉力拉开,臂弯却止不住地发颤。箭在弦上摇摇欲坠,连瞄准都成了奢望。
可她不肯认输。
一次落空,便再来一次。
沈挽棠重复搭箭的动作,手臂早已酸麻,仍不肯停下。
一支、两支、三支……箭矢皆无力坠落。
细密的汗珠沁在额间,几缕乌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微微泛红的鬓边。她却浑然不觉,清亮的眸子专注地凝着远处的靶心。
这一切,分毫不差地落入不远处萧珩的眼中。
不知何时,他已悄然立在她身后。
玄色衣袍在晨风中微动,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因用力而微微发颤的手臂上。
“姿势不对,气息要稳。”
低沉的嗓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沈挽棠手一抖。她倏然回首,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先生。”沈挽棠下意识出声,话落未落,她自己一愣。
她尚未回神,大掌已覆上她紧绷的脊背。隔着衣料,手掌按住她的肩胛,随即移至肘弯,略一施力,将发颤的手臂定在原处。
“放松呼吸。”
沈挽棠按照他的指引,深深呼出一口气,只觉手下弓弦似乎温顺了几分。
“现在,松手。”
他站得极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
沈挽棠指尖下意识一松。
箭矢离弦,却再次划出歪斜的弧线,撞上之前散落的残箭,发出清脆的声响,最终静静躺在了霜地上。
忽然,高大身影将她笼罩。
萧珩靠了过来,温热胸膛几乎贴上她的脊背。
他的手臂环过她身侧,左手覆上她执弓的手,温热的掌心将她冰凉的手指完全包裹,右手则扣住她拉弦的腕骨。
他俯着身,下颌线绷出冷硬的弧度。
沈挽棠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屏住呼吸,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
萧珩低沉的声音擦过耳廓。
“专心。”
他手臂稍稍用力,带着她调整角度。弓弦被稳稳拉开,甚至能听见弓身发出的细微吱嘎声。
指尖一松,箭矢破空而去。只听一声闷响,白羽箭稳稳钉入靶心。
萧珩不动声色后退,神色冷清疏离。
沈挽棠神色仍是怔然,保持着引弓的姿势,望着远处颤动的箭羽。
待她回过神,早已不见萧珩的身影。
自那日后,她练得近乎执拗。
天色未明,她便已立于校场。晨露浸湿了她的裙摆,寒意顺着布料蔓延,她却浑然不觉。
她闭上眼,按他教的方式调整角度。起初箭矢仍频频落空,后来渐渐能擦过靶缘,到最后,竟已能十中七八。
每当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执弓的手便会一顿,眼睫轻抬望去。有时是送茶点的侍女,有时是巡视的侍卫,每一次都不是他。
萧珩再未出现在校场。
心头那丝说不清的期待,终是化作淡淡失落。
这日清晨,卫陵无声走近。他奉上一物。一把极其精巧的银制箭弩,不过巴掌大小,弩身雕刻着细密云纹,隐隐透着寒光。
卫陵:“王爷吩咐,给姑娘防身。”
沈挽棠指尖抚过冰凉的弩身,上面还带着新磨的痕迹。
“后日便是初一,属下奉命护送姑娘回京。”卫陵继续道,“王爷还说,还望姑娘记得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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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一,平阳侯府大喜。
府邸内外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沈挽棠端着得体的浅笑,周遭的欢声笑语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纱幔,真切又遥远。
沈婉清紧紧握住她的手,喜服的红衬出她眼底忧色。
“棠儿,你在长公主府一切可好?我总觉着你清减了些,眉目间也带着倦意。”她声音压低,“自你被接去公主府,我心里始终难安……”
沈挽棠唇角弯起,反握住堂姐的手。
“阿姐多虑了。长公主待我宽厚,府中清静宜人,正是养心的好去处。许是近日秋深贪睡,才显得懒怠了些。”
“今日是阿姐大喜的日子,合该欢欢喜喜的,莫要为我操心。”
“你无事便好。”沈婉清轻叹,眼底忧色未散,“若遇难处,定要告诉姐姐。”
前厅忽然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
管家步履匆匆地穿庭而过,附在平阳侯耳边急语数句。向来持重的老侯爷竟也面露惊诧,当即整理衣冠亲自迎出门外。
不过片刻,摄政王府的贺礼便浩浩荡荡抬入院中。十余口朱漆箱笼沉沉落地,开启时满堂生辉。并非寻常金银,东海珊瑚、孤本典籍、琉璃屏风……
每一件皆是有价无市的珍品。
这份贺礼太重了。
满堂宾客暗自抽气。平阳侯府与摄政王,何时有了如此深厚的交情?
平阳侯接过礼单的手微微发颤,向来使拱手道谢,脸上笑容得体,却掩不住眼底的惊涛骇浪。
大婚之仪,风风光光地落成。
平阳侯世子一身大红喜服,端方持重,引得不少赞誉低语。
平阳侯府在京城中声望不错,贺客不绝,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连一向少涉宴饮的镇国公府,也派人前来道喜。
宴至中途,沈挽棠绕过觥筹交错的前厅,独自步入后园。刚绕过假山,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廊下响起。
“沈二姑娘。”
她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裴渡倚在朱漆廊柱旁,面色苍白,宽大衣袍在秋风中飘拂。
不过月余未见,竟清减得如此厉害。
惯常含笑的温润眸子沉寂,唯有看向她时,才泛起笑意。
沈挽棠颔首:“裴世子。”
裴渡声音放得很轻:“许久不见,沈二姑娘一切可安好?”
沈挽棠望着他的消瘦面容,“尚好。只是世子……清减了许多。”
上次见面还是在中秋宫宴,那时裴渡冒天下之大不韪,阻拦永嘉帝的赐婚。
再相见,便是今日。
方才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她听说了裴渡的事。可更多的,却是她不知道的。
“那便好。”裴渡嘴角牵起一抹淡笑,忽然掩唇低咳,指缝间渗出殷红,整个人身体都在颤。
“裴世子!”沈挽棠瞳孔微颤,看着他指间不断渗出的血迹,下意识伸出手。
裴渡后退半步,喘息着摇头:“沈二姑娘,我这病气不该沾染你。”
他眉眼温润如玉。
“我只愿二姑娘从此……得偿所愿,岁岁安康。”
这处角落僻静,本应无人,可忽然响起一道冰冷嗓音。
“本王是否打扰二位叙旧了?”
沈挽棠抬眸看去。
玄衣身影自月洞门下缓步而来,宽大袖袍吹动。萧珩站定,狭长风眸微垂,在薄薄的眼皮下透出凌厉审视。
他目光先掠过裴渡,如同掠过无物,最终沉沉落在沈挽棠脸上。
“看来沈二姑娘,对裴世子倒是关切得很?”
沈挽棠指尖微蜷。这人前几日分明有意回避,此刻却又如鬼魅般现身。
裴渡上前一步,目光迎上萧珩,“王爷,在下恰逢沈二姑娘经过,便多问了一句侯府近日可还安好。”
萧珩并未看他,只盯着沈挽棠,唇边勾起一丝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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