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公子,帮帮我……”

女孩的声音怯怯,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苏梨想,天底下应该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娇软柔媚的女子,她垂颈示弱,崔珏也会多担待她几分。

苏梨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伸手,轻轻勾住了崔珏那绣满竹叶暗纹的衣角。

崔珏低头望去。

女孩的指甲被水渍润湿,变得莹白剔透。

许是害怕惹眼张扬,苏梨没有在手上涂抹甲油,那点指骨的天然素粉,捻在崔珏的衣袖上,小心翼翼地磨蹭。

崔珏眼睫颤动,掩下眼中泛起的一丝冷意。

倒是个内秀的女子,只在脚趾上涂抹蔻丹,掩于罗袜绣鞋中,对外却装模作样,脸上不施粉黛,手上也素净清爽,强装端庄娴雅。

崔珏不动声色地拂袖,将那一片挟持于苏梨手中的衣袖缓慢拉回。

崔珏声音很冷,隐带告诫:“苏娘子,我不喜人得寸进尺。”

他不为所动。

苏梨的魅术对崔珏来说,没有一点效果。

苏梨被扫了脸,一时间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她自认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平时出门,若是不戴幕篱,以柳眉绿鬓示人,只需惊鸿一瞥,便能诱得世家公子眼痴魂迷,不慎撞树。

苏梨从来都知道自己生得不丑,美貌也是降敌利刃……可她怎么就激不起崔珏一星半点儿的怜惜呢?

是崔珏眼光太高么?

苏梨困惑地看了崔珏一眼,可貌美郎君早已收回视线,眼风不在她身上停留。

崔珏缓步走向健马,抚了抚马背,温声叮嘱:“赤霞,托你携带一人回帐。”

苏梨听到崔珏和赤马说话,心中大为震撼。

就在男人话音落下之时,那一匹名叫“赤霞”的宝马忽然屈膝垂首,迎向苏梨。

这样的高度,足够苏梨爬上马背。

苏梨讶然:“大、大公子,这匹马能听懂人话?”

“嗯。”崔珏言简意赅,明显不想同她多说,身材高大的郎君转身,牵走苏梨的小白马,持缰策马,没一会儿就跑远了。

崔珏疏冷的身影,缓慢消失在渐浓的夜雾之中。

苏梨终于在这一刻确定……崔珏讨厌她,他待马都比待苏梨要温柔。

苏梨想起之前的事,一阵面红耳赤。

原来崔珏早就有能让苏梨安稳上马的办法。可苏梨不知羞耻,竟胆大到想让崔珏伸手抱她……

苏梨头痛欲裂。

完了,她一定给崔珏留下一个极为轻浮的印象了。

苏梨晃晃脑袋,趴在赤霞的背上,抱住马脖子,小声说:“赤霞马兄,我要回南边的帐篷,你带我过去吧?还有,我的脚受伤了,咱们慢慢跑,不要太快了,我怕腿疼……等你完成任务,我给你吃新鲜的草饼作为谢礼好不好?”

赤霞喷了下马鼻子,像是同意了苏梨的提议,很快撒开四蹄,朝前方山路奔去。

也不知是赤霞真的听懂了苏梨的话,还是崔珏培育的良驹天生性情温和。

一路上,苏梨竟没有感到一丝颠簸,就连脚踝也没有磕碰到脚蹬,就这么稳稳当当,顺顺利利,被赤霞驮回了营地。

帐篷外,秋桂许久不见自家小娘子,又看天色昏昏,乌云密布,疑心苏梨是被大雨困在山中了。

她正打算领几个仆从进山寻人,远远就看到苏梨骑马回帐的身影。

秋桂喜极而泣:“娘子,你总算回来了!”

苏梨朝侍女伸出手,痛呼出声:“扶我一把,脚崴了可疼。”

她下马也不忘感激赤霞,又说:“还有,去取一些新鲜草饼喂马,多亏了赤霞马兄,我才有命回来……”

然而,没等秋桂取饼,赤霞已经哒哒跑远了。

苏梨看了远处圆润挺翘的马臀一眼,无语凝噎。

崔珏身边……就连一匹马都如此聪慧过人。

-

崔珏回帐时,山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郎君一身白衣溅上了雨点,吓得卫知言急忙打伞去迎,“主子,您早晨出门,骑的不是赤霞么?怎么半道上换马了?”

崔珏的爱驹赤霞,乃是西域进贡吴国的的优良乌孙马,生得红鬃雪蹄,嘶鸣若雷,载人疾驰,能风驰电掣,一日千里。此为马中神驹,极得崔珏喜爱。

就算挚友陈恒眼馋赤霞,崔珏也不会让他随意骑乘。

可今日出行,主人竟没有骑马回营,而是领了一匹骨瘦棱棱的小白马回来,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崔珏想到今日的荒唐事,心里略感疲惫,“赤霞借予旁人代步……不必寻它,老马识途,夜深了自会归来。”

话虽如此,但卫知言仍觉惊骇,要知道崔珏鲜少表露对一件事物的喜爱,他亲自为赤霞挑选珠玉马鞍,甚至亲手洗马,可见神驹于他而言的紧要与不同。

偏偏这样爱惜的宝马,竟能让渡给他人代步?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得崔氏尊崇的长公子的青睐啊?

崔珏从容进帐,抬袖解衣,不知为何,男人的视线忽然落在暗纹衣袖的一角。

那片薄薄衣袖,曾被苏梨探来的指骨,肆意触碰,饱满的指肚压在衣上,肤光雪腻,姿态轻佻。

苏梨没有一点身为世家淑女的矜持。

她恣意妄为,撒娇时故意离崔珏很近,近到他一低头,便能看到女孩的云鬟雾鬓,朱唇琼鼻……

崔珏的外衫,也被苏梨渡来的桂花酥香浸透。

到处都是不合时宜的甜香。

崔珏想要无视,独属于苏梨的香气却铺天盖地,如影随形。

甜腻腻的味道充盈满室。

如同那碗苏梨送来的莲子甜汤。

崔珏凤眸骤寒,脸上的漠然更甚。

他脱下被雨淋湿的外衫,走向火塘。

男人修长的指骨松开,衣袍落下,跌进火里。

黄澄澄的火苗瞬间袭来,吞没衣裳。

熊熊烈火毫不留情地将那一件脏污的白衫,焚烧殆尽。

火塘里仅剩下黑漆漆的焦炭,再也不见衣袍本来的模样。

-

一月后,建业出了一桩令世家闻风丧胆的重案。

太常卿范怀德遭到同僚检举,众人弹劾他身为公卿重臣,却知法犯法,胆大到贪墨朝堂派下的官银,祸乱朝堂,实乃蠹国病民的第一奸佞。

范怀德包庇纵马伤人的族亲,以几钱银子搪塞被马碾死的庶民,还花钱雇凶,将那些意图为家人平反的百姓赶尽杀绝。更有甚者,为了将族中子弟,安插.进九寺衙门,范怀德不惜花钱疏通人情,与六曹衙门勾结,买官贩爵。

自此,太常寺里任职的百八十个官吏,全都和范家沾亲带故,太常寺俨然成了范氏的一言堂。

范怀德罪恶昭彰,证据确凿。

宣宁帝当庭勃然大怒,将其革职,斩首市口,又将范氏全族贬回原籍。

范怀德数罪并罚,祸及家宅。

中郎将陈恒当日便联合崔珏,领了圣谕,率军闯入范家,擒拿族中尊长。

两队披甲持械的禁军,有序地围困住世家家宅,他们手持明炽火把,森森列队,双目凶煞异常。

没等范家私兵上前保护家主,与宫中禁军拼个你死我活,崔珏已然扬袖抽剑,以雷霆之势,割断了范怀德的一只臂骨。

利刃锋锐,眨眼功夫便破开皮肉,砍下范怀德的手足。

哗啦。

一只手臂滚落。

血花四溅,艳若红梅。

一丝丝黑红色的血线,漫上崔珏的下颌骨,犹如黏血的蛛丝。

“崔珏!你、你竟敢伤我!”范怀德痛苦不堪,他捂住肩膀,惨叫连连。

偏生下一刻,崔珏的长剑再次破空而来,直刺向老者的咽喉。

崔珏寒着一双眼,手中持剑。

男人的眉眼至秀至美,如仙窟壁画中的神祇,可那一身浸染红血的官服,仍旧散发凛冽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静默的瞬间。

那一道溅上崔珏脸颊的血迹,缓慢蜿蜒向下,覆上他的嶙峋喉骨,白肉里的一点红,瞧着妖冶诡异。

崔珏阖目,抬起拇指,不动声色地抹去了。

这一次,不仅范家私兵不敢轻举妄动,就连陈恒也突逢变故,惊得愣在原地。

崔珏神色平静,抖去剑上鲜血,气定神闲地道:“范怀德犯上作乱,违抗皇命。还在濒死之际,持剑戕害朝臣。你冒渎圣躬,其罪当诛……本官念在范氏一族素来赤心报国的份上,宽恕尔等不轨之行。”

他看范怀德的眼神,如看死物。

“今日,本官只问一句话,尔等是要做附逆变节的乱臣贼子,被禁军悉数诛杀;还是当忠君爱国的志士仁人,守我吴国千秋万代?”

说到这里,范家人总算懂了。

崔珏代表的,是煊赫的吴东崔氏。

他质问范家,也在质问都城所有门阀豪族……是要同崔氏作对,还是但求一死?

范氏败得彻底,范家人两股战战,哪里还敢反抗。

范家长子当即跪在了崔珏身前,如丧拷妣,一言不发。

是他们范家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欺崔珏年轻,在老虎头上拔毛,屡次试探崔珏底线……如今虽死了父亲,但能保全全族,已是崔珏顾念士族旧情的恩德,他们再不敢讨价还价。

自此,因范怀德仕途亨通而崛起的家族,又在一夕之间倾塌,消失于建业郡望世家的眼中。

范家早已萧条没落,若非皇权起复,族中又出了几个高官,还真算不上什么得脸的名门望族。

只是,百年来俱是世家强压皇家一头,头一次由天家审判生死,颇有种“君为臣纲”的威慑之感,令人心中不快。

更有郡望豪族看清了局势,也看懂了崔珏的手段。

崔珏明面上为皇帝办事,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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