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秦砚盛怒之下,皱巴巴的油纸中,完好的米糕已经不剩多少了,
徐素挑出稍微完整的那一块塞进秦砚口中,又捻起些细碎的、不成形的小块,塞进自己嘴里。
秦砚吃完米糕坐了起来,看着她手里四分五裂的米糕,神色黯然:“摔碎了,别吃了。”
舌尖被大米和白糖混合的清甜包裹住,还好她回来得不算晚,余温将甜度又提高了几个度。
徐素甜得眯起眼,罔顾秦砚的劝阻,又吃了好几口。
待到吞下最后一口米糕,这才腾出嘴来说话:“这是吃的,又不是瓷器,碎了也没关系,很好吃啊。”
徐素又挑出一小块塞进秦砚嘴里,堵住他更多颓丧的话语。
回想起先前自己买米糕的经历,她不由感叹道:“你运气可真好,还能碰上刚出锅的,我去买的那一家,老板说被人定下来,不肯给我刚出锅的。”
话赶话地说到这里,之前看见那一幕又浮现在秦砚脑海中。
浸泡在温暖落日中的房间,满是橙黄的光泽,四处是徐素的气息。
可这样的地方,却只有傅序一个人在里面,一个即将和徐素发展感情线的男人,桌案上,还有包装完好无损的米糕,也是徐素将要送给傅序的……
啊……不是将要,而是已经送了,只是傅序觉得徐素爱吃,又留了下来。
桩桩件件,刺得秦砚头痛欲裂,好不容易消弭的杀意又要压不住了。
他支撑着痛得快裂开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勉强和徐素道别:“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秦砚向着房门口走去,薄薄的窗纸夹在门扉之中,屋外走廊明黄的烛光投射进来,在地面落下一片门扉花样的牢笼。
他没有停留,往前走着,走进了那处牢笼之中。
“秦砚。”身后有人唤他,随后是急急几步。
他的手被徐素拉住了,拉回了如墨般的阴影里。
徐素看着他行尸走肉的状态,恨铁不成钢地把他掰回来。
两手固定住他的脸,不让他逃跑,她一字一顿道:“秦砚,你看着我。”说着,她仰头抬眼看他,“你真的要走吗?”
秦砚仿佛被她坦坦荡荡的目光烫了一下,身体瑟缩了一瞬,却又因被她困住避无可避,只能徒劳地移开双眼。
他看见随手放在门边的包袱,蓝的、绿的……他甚至都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空气中有她爱吃的花糕香气,有干净柔软衣物上皂荚的香气,最后会染上她身上温暖的气息……
思及此处,秦砚只觉脸颊烧了起来。
他尽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不让徐素紧贴着他脸的手感知到他节节攀升的温度。
身体被徐素桎梏着,他不敢也不愿挣开,只能用唯一自由的眼睛环顾四周,看看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于是……他看见了那张小小的桌案上,包装完好的米糕。
平整舒展的油纸,其中是完好无损的米糕……是徐素买的,是给傅序的。
兜头一盆冷水浇下,秦砚心沉了下去,眼中的灼热也降了下去,他不用再担心徐素发觉他的异样了。
秦砚不敢再看其他地方,也不敢去看徐素晶亮的眼,他只能垂眸,睫毛划过一个怅然的弧度。
看着徐素腰间微晃的锦囊,他也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是前几个任务给的奖励,一把泥土和几颗不知名的种子。
至今无用,也不像是未来会有用的样子,却是他和徐素共同拥有的秘密。
先前冷意稍稍被吹散开来,挤进一点温热,接住他不断下沉的心。
忽冷忽热的间隙中,徐素再次开口问他:“秦砚……你真的想走吗?”
声音轻而缓,像是她自言自语的呢喃,或许他不该回应的,但她的吐息落在他颈间,痒痒的。
秦砚好似忽地变作了饥肠辘辘的工蜂,嗅到开得正盛的鲜花渗出的花蜜,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甜,勾着他往前。
于是他也轻轻的,呢喃着,说出了他当下所想:“我……不想……”
话音未落,徐素似是蓄势待发,几乎是瞬间就动了。
在秦砚眼里,这片刻的动作好像被无限地变慢了。
徐素神情罕见地温柔,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轻柔专注。
她在接近他,不断地变大……变大,直至占据他的全部心神。
徐素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脸颊,像是潮湿的雾气,缠绕着他,蒙住他,留下一身湿润的水意。
再后面……再后面他看不清了,因为唇上覆上一片柔软。
他陷入柔软之中,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睛。
徐素在吻他,她……正在吻他。
她微微踮着脚,纤长的睫毛掩住眼中的亮光。
两手依然捧着他的脸,食指和大拇指似乎还在抚弄他的耳垂。
秦砚再一次感受到先前的热意,却已无暇顾及是否会被徐素注意到。
像小动物舔舐伤口一般,他轻轻舔了徐素的嘴唇,好证明此时此刻并非梦境。
那片睫毛颤了颤,随后有狡黠的光从中跑出来。
秦砚后知后觉地感知到这动作的轻佻,慌乱地往后退着,靠到了唯一亮着的门扉之上。
可徐素步步紧逼,再一次吻了上来,比之前更重的力道。
秦砚几乎能尝出自己口腔中的血腥气,但眼下,这样能证明他身处现实之中的血气,反而让他安心了许多。
但他似乎注定没法好过,才安心了没多久,身后的门就再次被人叩响。
由于身体的特殊,秦砚惯常平稳的心跳,终于在这接二连三的变故之下加快了。
听着他打鼓般的心跳,徐素松开了秦砚,眼中是倒映的光芒,她轻笑着:“原来你慌了心跳也会快啊。”
秦砚张了张嘴,想解释他只会在感觉到危机时心跳加速。
但叩门的人显然耐心不足,已从敲变为拍,门板在身后剧烈震动着,仿佛下一刻就有什么要冲进来。
随之响起的,是钧师仪疑惑的声音:“素素,是睡着了吗?再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去放东西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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