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被挖出来时,外面裹满了污泥,夏藏风拿到河边去洗,谢言昭用一打黄裱纸垫着坐在岸边。

河水淙淙,风从山口吹进来,摇曳着山林树梢,天上云彩聚合,林间虫鸣鸟叫。空气中流动着微微的温暖,之前觉得像是能吃人的山,在白日里看,只觉得清新秀丽。

谢言昭的视线随着河流向远处延伸,仿佛看不见尽头。

岁月悠长,也如流水。

夏藏风洗好了凉鞋,拎起来甩了甩,回头,看到谢言昭像是在发呆。

“回去吗?”他问。

“回。”谢言昭起身收拾东西。

几乎带过来的东西都原样带了回去。

当他们把凉鞋交给金穗父母时,夫妻俩紧握着鞋,哀恸不止。好在有小女儿安慰他们,倒也没有哭很久。

情绪稳定下来后,问谢言昭他们是在哪里找到的,谢言昭如实说了,他们点点头:“应该是被洪水冲过去的。”

凉鞋的带子断了,从金穗的脚上脱落后,被水流冲至下游的炮仗村,山洞离河近,当时洞口已被淹没,鞋子被冲到那里,洪水退去,它就被泥沙掩埋了。

谢言昭心里犹豫,还是没将那晚听到的声音说出来。

回去后,她跟夏藏风一起去了田里。夏藏风去挖红薯,谢言昭去找秦漪要钱。

看着谢言昭理直气壮跟自己要钱,秦漪发懵:“你要什么钱?”

“祭坟的钱。”谢言昭道。

“……祭坟?!”秦漪更懵了。

秦漪不了解前因后果,谢言昭便把大概情况跟他讲了一下。

因为陈静好邀请他们来打结村拍摄时,便跟节目组讲过金穗的故事,所以只要谢言昭说出自己是给谁祭坟的,秦漪便明白了。

“这是人情消费,得报销。”谢言昭说。

秦漪觉得她用的词有点怪,但还是拿出钱包抽了几百给她。

谢言昭拿了钱并不急着走,“还有一件事,陈静好找我给学校里的孩子拉小提琴,我想,能不能走之前,我们办一个小型音乐会?”

在山区开一场音乐会,节目组里没人提过这个方案,但这对这期的拍摄无疑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秦漪的大脑飞速思考起来,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这

里的学校没有音乐课,学生没机会接触音乐,我想让他们接触多一点的音乐类型。但我现在只有一把小提琴,音乐会开不起来,你能不能让道具师运一批乐器过来,再问问其他嘉宾,有没有意向参加。”

等她说完,秦漪来了一句:“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谢言昭:“……静好今天上午才跟我说的,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早了。”

“知道了,我会考虑的。这样,你晚上来陈静好家,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谢言昭蹙眉:“我又不是策划,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加班?”

“但是点子是你提的啊,那你不得负责跟到底吗?而且,这里只有你是专业的,我们其他人都不了解这一行,你能给我们提出专业性的建议。”

秦漪的场面话说得好听,也挺有道理,谢言昭也就没再反驳,只说:“别搞得太晚,我不能熬夜。”

“放心,我们效率高。”

*

谢言昭早知道资本家的话术不可信,在晚上十点钟,秦漪还要留她写方案的时候,谢言昭送了一记眼刀给他:“你爱几点睡几点睡,反正我现在要回去睡觉了。”

说完,拍拍一旁陈静好的肩膀:“你别对他太客气了,该赶人的时候就得赶人。”

陈静好可不敢赶人,节目组是要为自己山村的孩子筹办音乐会,这是对自己山村有利的事,她只会更积极主动地配合。

屋里除了他们三个,节目组的策划师和编导都在。谢言昭离开后,剩下的人熬到夜里一点钟,终于搞出了一个完整可行的策划案。

谢言昭回去的时候刚巧碰到陆成思下楼,她随意地往上扫了一眼,目光对视,看到对方眼神冷漠,冷漠中又带着一股敌意。

谢言昭心说,这人有病吧,沈连枝流了两滴泪,他记仇到现在?再说,自己还没欺负她呢,这要真欺负了,他不得跟自己拼命。

这么一想,谢言昭更加觉得这人有病。

陆成思是下楼找夏藏风的,他不敲门,他去敲窗户,然后站在院子外面等他——那里没有摄像头。

夏藏风看到是他找自己,预感到没什么好事。

果然,他过去后,听陆成思一开口:“你离那个姓谢的远一点。”

夏藏风懒得听他废话,拔

脚就要走。

陆成思急忙拽住他胳膊,“你听我把话说完,那姓谢的不是好人,男的碰到她都要倒霉的!节目上,不喜欢她的严白、高逢鹤,全都被她整下去了,现在那两人跟被圈子封杀一样,都出不来了;剩下的你、严墨,甚至导演,温楠竹,都被她吊着。她这是耍你们呢,你得离她远一点。”

他说得抑扬顿挫、嗓子发干,最后苦口婆心地道一句:“我们俩是朋友我才提醒你的,其他人我可懒得理。”

陆成思没进圈前就跟夏藏风认识了,因为两家生意上有往来,但圈子里没人知道这点。

夏藏风看在家里长辈的份上,忍了忍,没动手,只冷声问:“你这些话,是从谁那里听到的?”

“从……”陆成思差点说漏嘴,名字到了嘴边急忙吞回去。

他轻咳一声,板起脸道:“没有谁,我自己有眼睛,看了节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被那个姓谢的迷住了?”

夏藏风呛他:“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了,我们俩是朋友,跟葭玥也是朋友,我得为她做主,她今天早上还跟我打电话哭呢,问我,你跟姓谢的是不是真的。”

听到他说方葭玥,夏藏风冷呵一声:“我跟方葭玥什么关系,你给她做主?做的什么主?你是她的狗吗?这么听她的话?”

陆成思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骂过……起码没有被人当面这么骂过,而且骂的词还非常具有侮辱性。

“你!你今天吃枪药了,说话这么冲?!”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只是说话冲这么简单了。”

“我不过就只是想帮葭……”

看到夏藏风泛着冷光的眸子,陆成思瞬间噤声。他咽了咽唾沫,另起了个话题:“昨天晚上你跟姓谢的上热搜了,这你总不能不处理吧?打算什么时候发布辟谣声明?”

“我为什么要处理?还有,人家有名字,你是不识字,还是念了烫嘴?”

“好,谢言昭,行了吧。”碍于夏藏风此时的压迫感,陆成思不得不再次退让。“以前那些想跟你绑CP,借着你往上爬的女艺人,你都辟谣澄清了啊?这次为什么不处理?”

陆成思一边说一边瞄着夏藏风,待看到他将拳头捏紧

了,立即压住他的手腕,提前做好防御。“我可没胡说八道,我有证据的,你们俩的CP粉头‘蜂蜜罐’跟谢言昭的大粉‘暮暮’其实是一个人。她这明显是有预谋的,想跟你炒CP蹭热度。”

他说完,能明显感觉到夏藏风有些吃惊。

“你说什么?”

“我说‘蜂蜜罐’跟‘暮暮’其实是一个人,‘蜂蜜罐’是她的小号。谢言昭之前还跟暮暮互动过,她这是有预谋的捆绑你。”陆成思重复了一遍重点。

“有证据吗?”

“有啊,昨晚你们热搜,‘蜂蜜罐’在广场上撒图,其中有一张水印没擦干净,是‘暮暮’的水印。关键后来她把那条微博删掉,重发了一遍,是她自己的水印。这不明摆着心虚吗?”

夏藏风知道“蜂蜜罐”,因为他经常半夜三更去逛那个超话,当然,是用他自己的私人号。

以前他没关注过这个东西,不知道别家CP超话是不是这样,没有糖,就自己造。里面好多合照P得跟真的似的,视频剪得也很有氛围,而且有很多质量上乘的同人文,文采斐然,写得让人有代入感。

“蜂蜜罐”跟“暮暮”是一个人,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陆成思就看着夏藏风原本阴沉的脸逐渐雨过天晴,令人胆寒心颤的眼神也像是被暖阳照拂一般,里面的冰凌逐渐消融。

他忍不住发出一句:“你没事吧?这有什么值得高兴大?”

夏藏风睨着他:“你管好你自己吧。我也提醒你一句,有空去挂个眼科,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夏藏风说完就走了,陆成思被他猝不及防地骂得愣在原地。

*

“蜂蜜罐”跟“暮暮”是一个人这件事是沈连枝的团队发现的,他们二十四小时关注广场动向。黄新建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沈连枝,沈连枝自然高兴得不行,也就算他将功补过了。

“直接爆还是……?”冷姝问她的想法。

“等明天看。”沈连枝按耐住性子。

射箭场的事一直是沈连枝的心病,之前由于被当面拆穿计谋,心里恐慌,没有确认就信以为真,现在回头想想,她该去确认一下才是。

所以她叫团队里的人这几天跑了一趟蜜城,明天就能把消息传回来。

不过不管结果如何,总归现在她也有了谢言昭的把柄,不用再一直受她牵制了。

*

从秦漪那里要到了钱,谢言昭第一件事是给夏藏风还了钱,第二件事是让小月载自己进城买东西。

作为回报,谢言昭请她在镇子上吃了早点,又给她送了几本书。书是小月自己选的,书包文具之类的东西她都有,就没要。

回去后,谢言昭将买来的东西送给金穗父母。

里面有衣服、鞋子、书包、各种文具用品,谢言昭还买了小人书。东西都是两份,一份给安安,一份给金穗。

夫妇俩一看,有些不好意思收。

女人道:“哪能再要你的东西,再说,你给安安买就算了,给穗子的,昨天不是已经买过了?这些现成的,他也用不上啊。”

谢言昭昨天买的,除了一套衣服鞋子,其他都是纸扎的,她感觉没诚意,所以今天另买了一套。“没事,留着吧,或者烧了也行。”

“那不行,太浪费了。”女人摸着柔软的料子,看了下金岁安,“要不改了给安安穿吧,安安,你介意吗?”

安安立即摇头,眯着眼睛乖巧地笑:“不介意,就当我替哥哥穿的。”

金穗在他们家不是什么敏感话题,大家聊起他都很自然。

“我把那双凉鞋埋进他坟里了,昨晚我梦到他了,他看着挺高兴的,说自己终于又有鞋穿了,还说,他现在可以走了。你说说,让他光了十年的脚,我这当妈的真不负责。”

“孩子不会怪你的,不然早就来你梦中哭了。”男人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是啊,穗子是个好孩子。”女人感叹了一句,而后发现谢言昭面带忧愁,笑了起来:“你别为我们难过,我们平常没事就这么唠,现在已经想开了。”

“能想开吗?”谢言昭轻声问。

“想不开也得想开,我们还有安安呢,而且……”女人喃喃:“已经十年了。”

再过不去的事也会过去的,时间会冲淡一切。哪怕某些事情曾经刻骨铭心,可再想起来,情绪已经不是当初那般痛入骨髓。

谢言昭:“都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她最终选择没有将那件事说出来。

困在原地的人已经离开了,时间在走

,剩下的人也得向前看。

安安送谢言昭出门,她牵着谢言昭的手,对她说:“姐姐,你别担心,有我在呢,我会替哥哥照顾好爸妈的。”

金穗的事情,安安一直都是知道的。她很懂事,来在这个家里就像是带着使命一般,她要活出自己的人生,也会替金穗活出他那份。

“以后你遇到了困难,实在没有办法解决,你记得给我打电话。”谢言昭说。

她给她们留了电话号码。

金岁安抱了抱她:“我一定尽量自己解决,姐姐,你人真好。”

“你们也很好,给我和唐苏送了那么多红薯。那么多红薯,是你们自己家的吗?”

前天村民帮他们挖的红薯并没有那么多,谢言昭猜,他们应该是从自己家里拿了些过来,凑了五百公斤。

“嗯,我们各家出了一些。我们家种的跟村长家不同,他家是黄心的,我们家是红心的,你吃了吗?烤着吃,可甜了。”

节目组租的农田是村长家的,嘉宾都只是按照比赛规则干活,那个红薯没有人吃过,所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这些孩子给他们送的那五百公斤红薯已经被偷了,别说里面的“心”了,谢言昭连外面的皮都没来得及看到。

但她不想让安安失望,还是回了一句:“吃了,很甜。”

“那你们这次比赛会拿第一吗?”

“嗯……不一定。”谢言昭这次没有撒谎,因为这个结果他们很快就会知道,隐瞒不了他们。

“为什么?红薯不够多吗?那我们今晚再偷偷给你们送一批。”

“不用,红薯够的,但是还有其他因素影响成绩,这个你们就不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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