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裴无咎点头,然后又继续道∶“追踪到陆沉壁的行踪了吗?”
“陆沉壁没留下多少痕迹,大多是跟着她的那个男的,应该叫江九歌,留下的东西倒是不少。”陈久腼腆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也得是多亏了他才找到了。”
“把郭晋忠的消息放给骨驿,把人交给他们就行,要是让江逾白逮到,就说实在拦不住。”
裴无咎知道,江逾白能放任他们查到现在都是因为摄政王的压力,但是难免不会在中途给他们一些绊子。
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同在追查此案的骨驿使去审问。
裴无咎仰起头,看了一眼逐渐阴沉的天,伸出手,“看来,要下雨了。”
周围的风声呼啸着,林中树叶簌簌作响,落在水面上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捞了起来,点点水渍顺着骨型缓缓滴落。
明亮的黄色奏折,骤然被打湿。
陆沉壁只觉得脸上一阵温热,她摸了摸脸,是水。
但她分不清这是眼泪还是水滴。
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颤着手将那份奏折合上,心中情绪是难明的复杂。
陆沉壁当初在院落中看见那一节断骨时,就意识到这件事和当年陆家灭门脱不了干系。现在她被一步步推到现在这个地步,眼前的奏折也证实了两事的关联。
可她怕了。
她怕这么多年的梦会被自己敲碎。
陆沉壁七岁的时候陆家满门被灭,只有她被众人以命相护才逃出去遇见了骨主,她花了十三年的时间,整整十三年的时间!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父亲做错了事!是父亲……是他陆林,让陆家全家造此一劫!
所有人都是这么和她说的,她也信了。
她只想好好在骨驿待着!
她只想帮骨主做更多的事,只想报答骨主救命之恩……
可现在,这份写满控告的奏折撕开她给自己蒙上的网!
告诉她,陆家的事,是有人刻意为之?!
理智告诉陆沉壁,她不应该继续查下去的,可……亲人蒙难之时呼唤,她从未有一刻忘怀。
在满地尸骸之中,他们因为极度痛苦而变得狰狞的面容历历在目,可即便是那样,他们还是会说:“希儿不怕,阿娘在,阿兄在……”
希儿……
希儿又是谁?
那人该是陆沉壁的。
可是她发自内心的,排斥,抵抗,那个名字。
陆沉壁,早应该忘却的——
是关于希儿的一切。
听见渐渐逼近的脚步声陆沉壁才恍然回神,那封奏折也随之掉落在地。
江九歌捡起奏折笑意盈盈,看见陆沉壁苍白的脸色之后脸上表情一滞,小心翼翼道:“姐你……”他突然反应过来陆沉壁向来不喜欢自己的事被别人窥探。
“我刚刚收到消息,郭晋忠被大理寺的人抓住了,而我又来了一出螳螂捕蝉,现在人被我关到柴房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本来应该是得意的,但现在因为陆沉壁的情绪,语调都低低的。
陆沉壁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勉力扬起一个笑,站起身子拍了拍江九歌的肩膀,“干得好样的。”
而后她转过身子向柴房走去。
柴房里的柴被打的乱了一地,小小的窗户只能透进一点的光。
郭晋忠正披头散发的缩在黑漆漆的角落,手中握着一根树枝不知道在干什么,年过半百的人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大片,浑浊的眼看见陆沉壁的那一刻骤然一沉,随即如失心疯一般叫了起来。
叫声凄厉又悲惨,陆沉壁见状捂了捂耳朵,掏出长鞭就甩了过去堪堪落在郭晋忠的脖颈处,“闭嘴。”
这只鞭子是骨主送她的及笄礼,鞭子轻巧却不失锋利,所以当时尽管裴无咎身姿轻捷身上也是留下了不少细碎的伤口。
而现在,郭晋忠一个文官又怎能避开?一道小小的血痕在他脖子上缓缓爬开,他才闭上嘴,眼中的恐惧却还是不停歇的往外溢出。
陆沉壁有些烦躁的捏了捏耳朵,轻啧一声,道:“接下来我问你答,如果不说,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一下我们和大理寺的刑罚哪里更胜一筹,当然,我会留你一条命到大理寺的。”
见对方一语不发,她几步走到郭晋忠面前,用鞭子挑起他的头,强迫对方面对着她,伸手掰开了郭晋忠紧闭的双眼。
“你背后的人是谁?”
“……没有人。”
陆沉壁轻笑一声接着道:“好,那你,为什么要跑?”
“我没跑。”
“行,我信你的。”说着,陆沉壁翻出一个药瓶,“皮肉之痛我总觉得是无用的,对付你们这种硬骨头,自然该是从骨头下手。”
她说着就掰开郭晋忠的嘴将一个晶莹玉润的白色药丸塞了进去。
一息之间,郭晋忠就蜷缩在地上呻吟起来,细细密密的汗珠在如土色的脸上冒了出来,头发上满满都是碎木屑,原本还算整洁的衣裳,此刻乱的不成样子。
他急促的呼吸着,偶然睁开眼只能看见陆沉壁阴沉的脸。
“那三人是你杀的吗?”
“……是,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我不愿见他张道清,去做那丧良心的事!我!这是替天行道……!至于另一个,呵,我是为天下贫苦学子除他!!!”
闻言,陆沉壁烦躁的捏了捏耳朵,有些不屑。
“那还有一个人呢?”
语落郭晋忠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杀了就是杀了,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们都该死。”
“你当年为什么要写那封奏折?”
听见这话,即便骨如被凌迟般的痛,但是郭晋忠下垂的腮帮也开始不可控的颤抖起来。
“我只是受人蛊惑……受人蛊惑……”
他的嘴中不停呢喃,颤抖着手抓住陆沉壁的衣服,“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
陆沉壁沉着脸轻啧一声,“这么快就死了。”
她一脚踹开郭晋忠的尸体,擦了擦自己的手,“脏了。”
她推开门,看见门口的裴无咎,对方表情淡漠的伸出手,手中是一个辨骨铃。
“我听闻每一个骨驿使的辨骨铃在细小之处都有区别,想起当时发现的时候你没细看,带来给你看看。”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见刚刚自己的模样,但是那都无所谓了。
陆沉壁沉默的接过辨骨铃交给江九歌,道:“我不会看,每一个铃铛都是骨主亲手雕刻的,这个要问骨主……但是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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