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墨是在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醒来的。
北平的秋天天总是亮得早,也蓝得不像话,像一块刚用清水洗过的蓝丝绸,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
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斜着照进来,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像是切出几道明晃晃的刀口。
他睡得很好。
一夜无梦。
仿佛昨夜那场充满了香艳气息和冰冷杀机的角力,不过是发生在一出戏文里的故事。
汪时官邸里的下人,早已为他备好了洗漱的热水和崭新的毛巾。
早餐是地道的北平吃食儿,刚出锅的焦圈儿配上一碗滚烫的豆汁儿,还有两样精致的酱菜。
那股子酸中带馊的怪味儿,熏得陈墨差点背过气去。
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学着老北平的样子,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然后对着一旁伺候的那个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妈子,不动声色地夸了一句:“地道。”
陈墨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就不能再是那个在太行山里啃窝窝头的“陈教员”了。
他必须是“顾言”。
一个从小在北平长大后来又去德国喝了几年洋墨水,如今又一心想给日本人当差的前朝的遗少。
他的每一个细微的习惯,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将成为别人眼中用来解剖他的证据。
吃完早饭那个留着八字胡的管家,便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顾少爷,”他躬着身脸上堆着笑,“老爷已经为您备好了车。说是怕您第一天去新地方上任不认得路。”
陈墨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笔挺的西装领带,提起公文包跟着管家,走出了那间他只住了几天,却感觉像是住了一辈子的小跨院。
院子里一辆黑色的擦得锃亮福特轿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汪时正拄着一根文明杖,站在车边像一个真正关心晚辈的慈祥长辈,等着为他送行。
“言侄啊,”他拍了拍陈墨的肩膀,语气语重心长,“小野寺博士是帝国在华北医学界的权威。是我们华北政务委员会最重要的朋友。”
“你到了他那里要多听,多看少说话。”
“把你在德国学的那些真本事都拿出来。好好地为皇军为‘新中国’效力。”
“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表舅。”陈墨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副感激涕零、受宠若惊的样子,“侄儿一定不辜负您的栽培。”
两人又演了一番叔侄情深的戏码,陈墨才坐上了那辆散发着皮革和权力味道的黑色轿车。
车子缓缓地驶出了东交民巷六号那森严的大门。
陈墨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汪时依旧站在门口对着他的车挥着手。
脸上挂着那如同面具般慈祥的笑容。
而在他身后那扇朱漆大门的阴影里。
一个穿着樱花和服的娇小的身影,一闪而逝。
是樱子。
陈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知道自己昨晚那场半真半假的表演,算是成功了。
成功地在这群自作聪明的狐狸面前为自己塑造了一个他们最希望看到的人设——

一个有本事有野心但也好色、狂妄、且利欲熏心的可以被掌控和利用的人才。
这就是他进入这座魔窟的第一张投名状。
轿车穿过了大半个北平城。
最终停在了西城一处极其不起眼的灰色院墙之外。
这里原本是前清的一个小王府。
如今门口却挂上了一块崭新的白底黑字的木牌。
上面用中日两种文字写着一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名字:
“华北防疫给水部第一**四部队,北平支部”
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
他们的眼神很警惕冷酷。
像两条看守着地狱大门的恶犬。
汪时的司机将一封盖着火漆的信递了过去。
宪兵检查了很久又打了一个内部电话反复确认。
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挥了挥手,打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车子驶了进去。
里面的世界与外面那充满了市井气息的胡同截然不同。
院子里很安静。
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到处都站着巡逻的武装士兵,和穿着白色工作服行色匆匆的研究人员。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浓烈的味道。
那味道拼命地想掩盖住什么。
但陈墨还是从那消毒水的味道之下,闻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又让他永生难忘的味道。
那是尸体在经过**浸泡和高温焚烧后,所特有的那种蛋白质变性的甜腥味。
他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这里就是那个在太行山,让他咬碎了钢牙的“瘟疫之巢”的源头。
这里就是1855部队在北平的心脏。
一个比任何战场都更可怕的人间地狱。
这时一个同样是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日本男人,早已等候在台阶上。
他就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小野寺信医学博士。
“是顾言先生吧?”
他走上前对着陈墨,伸出了手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
“汪署长已经打过电话了。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为了‘东亚卫生事业’而共同奋斗的大家庭。”
他的中文说得很好。
甚至比很多中国人还标准。
手也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救死扶伤的医生。
但陈墨却从他那双镜片后面的平静的眼睛里。
读出了一种与侯德榜截然不同的东西。
那不是对生命的悲悯,而是一种对生命那极致的漠视。
一种把可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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