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如今怎么还有心思画画呀?听说开封城遭了水患,有好多人房屋都被大水冲走了,真是可怜。老爷至今还在宫里议事,都好几日没回府了。”
璞玉苦着一张脸替她研墨,她说着说着却又愤愤不平,“都怪这不长眼的老天,日日下这么大雨做什么!”
“咦,不过……小姐您这画的又是哪路神仙?”她见谢令仪不理她,又歪着头去看案上的画,“怎么跟一般的喜神像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这个神仙他下身怎么长着一条鱼尾巴,头发还是银色的?不似其他神仙,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这是河伯。”
“河伯?管什么的?”
“管水的。”
谢令仪最后一笔落下,收了画,往外走。
“这雨下了有多久了?”
“约莫有七八日了吧。”璞玉见她出门,连忙撑了伞追在她后头,“哎,小姐您去哪儿啊?”
——
连日大雨,浮光院外的花草都被搬进了空屋,院子里骤然变得光秃秃的,谢令仪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几名花奴正在檐下闲聊,见谢令仪过去,忙屈身向她行了个礼。
“他回来之后,还有没有再出去?有无异常的事发生?”谢令仪向屋内一努嘴。
“回主子。”一花奴看了眼她身后凶神恶煞撑伞的花见,壮着胆子回应,“应主子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屋里,至今没出来过。”
谢令仪闻言皱眉,“那你们就没进去看看?”
花奴们犹犹豫豫,左右张望,“奴婢是想进去,可还没到门口,就被涎馋,龇牙咧嘴的给拦住了。”
“那只黑猫是应主子的心头好,奴婢们也不敢惹它。”
谢令仪:“......”
眼下,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自己亲自进去看看。想起花奴说的黑猫护主,这回她谨慎非常,特意让花见走在前头。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门前竟没黑猫挡路。
木门在她手下一推便开,谢令仪半只脚跨进去,鼻尖翕动,好似闻到一股莫名的气味,还有点熟悉。
举目四望,里头却没人。她低声吩咐了一句,花见就去了屋内打探。
谢令仪站在门口,屏息静气,留意着动静。不多时,屋内传来“咚”的一声响,似有木物坠地。
她眉头一蹙,三两步就越过门槛,直奔屏风后。眼前景象让她微微一怔——闻应祈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半倚在榻上,似有些虚弱。
地上还躺着一截断掉的木棍,而花见正抬头傻站在一旁,手里握着剩下的半截。他脸上表情茫茫然,却也知好像做错了事,看了谢令仪一眼,便迅速低下头。
“你没事吧。”
“奴没——”
闻应祈话还没说完,就见谢令仪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朝旁边站着的傻大个走去。
他脸色顿时一僵,气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是谁?”闻应祈盯着她,语气不善。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花见见谢令仪问他,只一味摇头傻笑。
谢令仪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无事,便也放下心来。
花见不仅说不了话,更是个傻的,心智如十岁孩童。不过,他力气极大,又勤快,半个时辰就能但满一缸水。因此,专在前院做挑水工的活。
这头,闻应祈见两人‘卿卿我我,如胶似漆’,仿佛把他当做透明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郁气一上来,就免不了咳嗽几句。
谢令仪这才看向他,好像才注意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等了半天,也没见谢令仪‘关心’他,他只好主动开口。
“贵人就不问问我,前几日去哪了?”
“问了,难道你会老老实实说?”
“我......”闻应祈被她反问住,脸上难得的窘迫,低声道:“……会说,但不是现在。”
谢令仪闻言轻嗤,“无所谓,反正也不重要了。”
“不重要。”闻应祈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是因为水患,不需要唱戏了,也不再需要我跳祭火舞了,对吗?”
“我对您没有利用价值了,对吗?”
“所以,贵人打算怎么处置我?继续把我关在这里,至死不能出?”
“还是说——”他看一眼花见,低声自嘲,“您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
谢令仪抱胸,沉默不语,但这意思在他看来,却显而易见。
闻应祈目光暗了几分,嘴角硬挤出一个笑,“原来如此,挺好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那股气味越来越浓,花见都忍不住跑到窗边,把头够到外面呼吸。
“你先好好歇息。”谢令仪终于开口,屋内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让她忍不住想逃。
“别走!”闻应祈见她离开,声量突然拔高,“我发热了,这几日头疼得厉害......”
谢令仪脚下未停。
“我头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盏莲花灯,我还没修好它。”他似乎真的病得厉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谢令仪身形微顿,还是没回头。花见已提前走到了门槛处,为她撑开了伞。
“我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
这句话像是带着无形的钩子,将谢令仪硬生生勾在原地。
屋内气息陡然一变。她缓缓转身,目光直视着榻上的闻应祈,眸中透着冷光。
“你说什么?”
“我能帮你,我知道您让我跳祭火舞,是想从太子那里讨得好处。可如今城外起了水患,谁还有心思搞这些东西?您的计划注定会落空。”
“我能治好太子的病,让他欠您一个人情。”
“当真?”
这个筹码,可比从谢承那里抢来的大,是以她半信半疑问道。
闻应祈见她果真停下,攥住锦被的指尖松了松。
“当真,我会医术。”
“可你连自己都治不好,不是还头疼了好几日?”
“我喝了药,其实已经好了……”闻应祈心虚,低头小声回应。
啊,谢令仪有点明白过来,这屋里的气味是什么了,这不就是茯苓吗?
“所以你方才是在骗我,故意装病,博可怜咯?”
闻应祈闻言,头垂下去,脸上有一丝被戳破后的难堪。
谢令仪见状,故意板着脸,语气生硬,“那还有地上断掉的棍子呢,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他要打我。”
谢令仪:“……”
“所以,要是我今日不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装病?”
见她人已站在榻前,闻应祈细长的手指捏紧了衣襟,头偏过去,掐着嗓子作答,“要是贵人今日还不来,明日奴就让人去找您,说奴病入膏肓,行将就木,快要死了。”
谢令仪:“?”
谢令仪被他这一番胡诌的本事惊呆,愣在原地。一时不察,被他扯住衣袖。
“贵人愿意过来,是不是同意了奴方才说的话?”他仰头盯着她,黑亮的瞳孔中盛满了期待。
谢令仪目光平静地盯着他,半晌没说话。方才他说,自己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太子,这句话明面上倒也没错。毕竟,祈福就是为了太子办的。
不过,有一点他猜错了,自己还没这么大本事,能直接搭上太子这条船。最多也就同谢承斗斗,不让他拿自己的婚事做文章。
只是如今看来,他若真能治好太子,那这筹码的重量可比谢承给的大多了。
谢令仪头低下去,离他又近了些。他脸好像小了一圈,唇色淡得近乎透明,颈间还浮着一层薄汗。抓住她衣袖的手,指尖也透着不健康的青白,整个人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唯有眼睛还算澄澈清明,看向她的目光也毫不闪躲。看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
“嗯。”
听到她同意,闻应祈眼神骤亮,也不顾合不合适,竟直接拉她在塌边坐下。
谢令仪猝不及防被他擒住,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她搞不懂,一个病歪歪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挣扎几下,不仅无法脱身,自己倒是累的气喘吁吁,后背还沁出了热汗,
反观闻应祈,嗯,他脸色也不太好,谢令仪顾忌他身体,反抗的动作就慢慢收了回去。
闻应祈见她妥协,嘴角轻扬,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谢令仪见状,心头没来由一滞,随即不自在地瞪了他一眼,“现在说说吧,你有什么本事能治好太子?”
“说是可以说,只是。”他嫌弃地看了一眼窗边的花见,“贵人可不可以先让这个大傻子出去?”
谢令仪一脸疑惑,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只见花见正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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