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好的青花杯盏被林凡小心地放在柜台中央,杯身的金缮纹路在晨光中流淌,像一条条凝固的金色溪流,将破碎的瓷片牢牢连接。这盏重获完整的器物,安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证明:某个角落的秩序已然重建,某种破碎的关系已然出现转机。但修复者本人,以及他和陈砚清那片更广阔的内在疆域,却依旧是一片战后废墟 —— 满目疮痍,碎石遍地,尚未找到真正的重建方向。

林凡坐在柜台后的阴影里,身体蜷缩着,尽量让自己隐没在黑暗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陈砚清留下的黄铜音乐盒,指尖反复划过盒身的缠枝花纹,冰凉的金属触感与花纹的凹凸质感,成了他感知世界的唯一支点。那扇内门,依旧维持着那道象征性的缝隙 —— 宽度与昨天他拉开时别无二致,既没有再扩大,也没有重新关闭,如同一个尚未完全愈合、需要小心呵护的伤口,暴露着他内心的脆弱与期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外那个人的存在 —— 那道平稳的呼吸声,隔着门板传来,像钟表的秒针般规律,带着一种无声的陪伴,轻轻安抚着他依旧敏感脆弱的神经。每当他因外界的声音而感到焦躁时,只要静下心来听那道呼吸声,混乱的思绪就能暂时平复几分。可他也清楚,这种安抚是有限的,如同在汹涌的海面上投下一颗小石子,只能暂时激起一圈涟漪,却无法平息整片海洋的动荡。

清晨的风穿过街道,卷起一阵细碎的声响 —— 远处巷口传来儿童的哭闹声,那哭声尖锐而急促,像一把细针,刺得他耳膜微微发疼;隔壁便利店门口,路人因排队产生的焦躁对话,带着不耐烦的语气,化作灰色的 “情绪雾团”,在他的感知中弥漫;甚至不远处马路上,车辆驶过路面的摩擦声,都带着粗糙的 “砂砾感”,顺着他的听觉神经,一路蔓延到大脑,带来阵阵眩晕与不适。

这些声音不再像过去那样,瞬间化作无法抵御的情绪海啸,将他彻底吞没。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以及修复杯盏时的专注训练,他已经能勉强将声音与情绪剥离开来。可它们依旧像浑浊的、携带着泥沙的溪流,在他刚刚开始清理的意识河床上冲刷,留下一片狼藉。他能够 “忍受” 了,却远未达到 “控制”—— 只要外界的声音稍微密集一点,他的心脏就会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指尖也会泛起细微的颤抖。那份对自身能力的恐惧,如同附骨之疽,并未随着关系的破冰而消散,反而在安静时,会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提醒他 “你随时可能再次失控”。

更让他揪心的,是他偶尔能透过那道门缝,“感觉” 到门外陈砚清的状态。以往,陈砚清在他的感知中,是一个散发着稳定蓝光的 “理性坐标”—— 像一座精密运转的钟表,每一个齿轮的转动都带着规律的秩序感,让他在混乱中能找到方向。可现在,那个 “坐标” 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的、空旷的荒原 ——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参照物,只有无边无际的 “空”。

这种 “空” 比任何狂暴的情绪都更让林凡感到窒息和心痛。他知道,这片 “空” 是他造成的 —— 是他那片失控的情绪海洋,淹没了陈砚清赖以生存的理性灯塔,让那个曾经坚定、自信的人,陷入了如今的迷茫。每当他捕捉到这份 “空”,愧疚感就会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伸出手帮助,却连门都不敢完全打开。他只能像现在这样,蜷缩在阴影里,隔着一道门缝,默默感受着对方的痛苦,却无能为力。

门外的陈砚清无力地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微微蜷缩着身子,背脊紧贴着墙面,双腿无意识地向前伸直,看起来十分疲惫。他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被随意地丢在手边不远处,屏幕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没有一丝光亮透出,仿佛也和他一样失去了生气。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打开设备运行复杂的模型,也没有尝试进行任何概率计算,那些曾经支撑他理解世界的数学公式和科学定理,此刻在他的意识中,仿佛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苍白符号,它们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与力量,再也无法为他提供任何方向或秩序。

就像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虽然依然保留着原有的形态与轮廓,却已经失去了内在的生机与活力。曾经的热忱与信念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再也无法重新点燃,剩下的只有空洞与虚无。面对这一切,他感到的不仅是疲惫,更是对未来的迷茫与无力。

“意义…… 秩序……” 这两个曾经如灯塔般照亮他整个世界的词汇,此刻在他空洞的内心反复回荡,却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它们曾经构筑了他精神的支柱,如今却只是徒有形式的回响,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无法触及他灵魂的深处。他的内心像一片荒芜的旷野,任凭这些词语如何盘旋,也唤不回一丝曾经的笃定与温度。

他清晰地回忆起自己过去那段执着而艰辛的研究历程——为了构建一个近乎完美的逻辑模型,他常常彻夜不眠地伏案演算,反复推敲每一个公式和参数;每当发现一个数据的细微偏差,他都会不厌其烦地重新验证,哪怕花费数小时甚至数天的时间也绝不轻易放过。那时的他深信,只要能够掌握足够严谨的逻辑和充分的数据,就能够解析世间一切的变量与不确定性,最终找到帮助林凡走出情绪困境的钥匙。

可现实却毫不留情地给了他沉重的一击,仿佛命运之手狠狠压下,令他瞬间从理想的云端坠落。他亲眼目睹了那些严密构建的逻辑框架,在纯粹而鲜活的生命体验面前彻底溃不成军,就像精致的瓷器摔碎在粗砺的岩石上,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更深刻的是,他亲身体验了理性思维在汹涌澎湃的情绪洪流面前的渺小与无力,那曾经被他奉为圭臬的冷静与分析,在情感的狂潮中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空白和震撼。

倘若他一直以来所笃信不疑的一切理念、思想与原则,竟然都无法真正承载真实而深切的情感,都无法触及痛苦与喜悦背后最根本的本质,甚至无法为他唯一想要守护、唯一渴望帮助的那个人提供任何实质的慰藉或支持,那么他倾注了无数心血、日夜不停的努力、反复推敲的构建、精密严谨的计算,究竟又有什么意义?他耗费了整整十几年光阴,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理性世界,难道最终不过是一场自我欺骗、自我安慰的虚幻假象?

李振邦那句“虚无才是终极”,仿佛一个永远无法驱散的幽灵,再次在他思维的废墟上幽幽游荡,那声音在破碎的意识深处不断回响,每一次浮现都带着更深沉的冰冷与孤寂。

从前,他总认为这句话不过是情感泛滥时的产物,毫无理性支撑,纯属胡言乱语。在他看来,这样的表达不仅经不起推敲,而且随便一想就能找到数不清的逻辑漏洞来驳斥它,甚至每次听到或读到这句话,他都会在心里不自觉地列出各种反驳的理由。

可现在,他试图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言辞如同悬在半空中的沙堡,轻轻一触便崩塌瓦解。他曾经赖以立足的逻辑链条、他深信不疑的理性秩序,都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情绪风暴中被彻底摧毁,连一丝残存的根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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