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急雪骤,一刻钟前才下起来的薄雪,竟然沉沉地压满了山头,还大有加重之势。山间冷清,夜里本只有明月相照,此刻也因突如其来的骤雪掩住了一半的光华,山路间薄雾缭绕,视野更不真切。

天意气候如此,这雪一直下着,只怕别说明日骑马进山,打猎都讨不了巧了。

在半山腰搭了个茅草屋的猎户老汉摇了摇头,只叹这雪怎么下得这样突然?

虽说今年是冷了一些,可往年来,谁也没见过京里霜降前后下雪啊。

他叹了口气,只觉明日又要无功而返。然而望向窗外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努力地擦了擦眼睛,才发觉自己并没有看错。

只见簌簌寒风夹杂着细密的雪点间,这覆满雪的山路上,对地势熟络的猎户尚且避之不及,竟有一人身姿窈窕地策马而来。

她策马的速度如雷如电,几乎是猎户平生见过最快的人了。况且眼下风雪愈大,她竟然没有半点勒马减速的意思,反而行迹更快,在山路间沉稳地穿梭。

似乎是看到了茅草屋那一道隐隐约约的灯火,此人略略停驻片刻便调转马头,迎着猎户惊惧的神色,迅疾地来到屋前。

正因她走得近了,猎户这才发觉她身后风大雪盛,竟然还夹杂着数十个沉默的黑衣身影。

——天老爷,这是惹上什么人了?

心里装满了栗栗惊惧,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才发觉对方并不是他所设想的的牛头鬼怪、月夜寻仇。

正相反,少女姿容绝艳,一身红衣染雪,如同月下清冷的红梅。

玉骨冰姿,自有仙风。

如有文人在此,定要拊掌而叹。然而猎户不通文墨,慑于的竟不是美,而是她周身凌厉肃杀的气势。

但似乎她有所求。只见这冰美人声音和缓,甚至有些温和:“老伯,这山间可有一所宅院?”

见她语气自然,神色更无半分不屑,猎户不知不觉间便放下心防。

唯有待月在后头的队伍里,才听出郡主一直以来从容得体下,努力摁捺住的滔天怒气:“我是说,达官显贵的别院。”

*

三天前。

日晚时分,院中烛火次第亮起,郡主府里灯火通明,唯有正院邻着的一方院落仍是一团漆黑。

看着堂下有些忐忑却团团转的尘风,宁瑶奇道:“徐荐微还没回来?”

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不太想喊他呆子的。不过念他的大名,又似乎太亲近了些。

她今日不辞而别,是因回了一趟镇南王府,又赶着给父王母妃写了封信。然而徐知远比她早一个时辰乘车回来,按理说早该到了的。

她有些耐心又困惑地道:“会不会是路过市集,看到许多文房墨宝,走不动道了?”

虽然她觉得这并不像徐知远所为,但他都能因一卷前朝手札和苏从云结缘,也不是全无可能。

尘风尚且因为之前同待月说的话,对她有几分怯意,一直闷着头讷讷自语。

然而此刻闻言,他却豁然抬头,露出一张因急切涨红的脸道:“不会的!公子在江南数年,老爷夫人一直都拘着他鲜少出门,早就成了习惯了。绝不会因着区区市集就迟归!”

他这反应大得出奇,话音刚落便徒生懊恼,怎么一股脑儿就把徐家的事和姑娘说了?倒像是平白喊委屈似的。宁瑶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她蹙眉,“你是说,老爷夫人都拘着你家公子?这又是为什么?”

徐家的长子,年少成名,前程无量。徐家人不对他有求必应,反而还嫌若敝屣,多有为难么?

话问到这份上,尘风就是想装傻也不成了。但想到自家公子一往情深,这也并非什么大事,便老老实实道:“公子自打被找回来后,在家中并不怎么受老爷夫人喜欢。接回来时还一门心思地想跑呢,不过后来被摁着和族里少年一起参加童试,却只有他一人中了。”

他声音渐渐低下来,“自那之后,老爷夫人就总把公子拘在府中,只许苦读。”

尘风见宁瑶神色如常,还以为两人相知相许,这些事早就说过了,便连连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不必费神听我说了。”

他讷讷道,“既然如此,我再回院中稍等片刻吧。”

大约还是胆怯,他脚一滑就溜了,跑得飞快。

然而姑娘却并不是毫无反应。

宁瑶愣愣地听完,心中困惑得几乎有些错愕。

徐知远小时候走丢过?还不受徐家人喜欢?

这与她的梦似乎相悖甚远,和他梦所见却有些相近。

难道梦境不全是真?

她在院中闷着头沉思了很久,想破罐子破摔地等徐知远回来问个究竟,然而直直等到戌时,竟然仍未看到那辆马车和熟悉的身影。

待月第三次问她要不要将膳食温一温再用时,她忽然向袖中摸去,直到一寸一寸把并不厚的蜜合色襟袄摸尽,也没摸到那方绵软的素色手帕。

宁瑶神色骤变。

*

猎户道:“好似山中确实有一方别院,就在隔壁的山脚处。”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对方神色,“说来也怪,那处原先十分荒凉的,也不知是哪位贵人在此修缮了别院,这几日我还见到车马出入了。”

宁瑶反问:“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猎户看着这玉做的仙子在雪中凝眸而视,不觉得是艳遇,反而心惊胆战。

她目光实在太凌厉,少言少语间不怒而威,叫他说来,甚至比平日街上的官爷看着都吓人。

他这样想着,不自觉地便为她引出路来,“就沿着这条小径直走,临到隔壁山,您肯定能看到那灯火通明。”

“多谢。”宁瑶翻身上马,却对待月道:“你守在此处,若他出来,即刻跟着。”

要做什么,待月心中有数。

在对方尚且不知的角落,他们已打过很多次交道了。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党羽到底被剪除了多少。

但她也不知道这是郡主找人的第几天了。

自打那天徐公子迟迟未归,众人尚且不觉有异,郡主却高坐堂上,冷静中带着一点她辨不出的情绪:“自落霞寺之外方圆二十里,仔细地找。”

那时待月尚且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绪,直到那车夫终于被他们的人从山潭里捞出来恢复神智,头一句话就是求郡主快救公子。

镇南的影卫不会苟活。能在水中屏息假死,想必是实在毫无还手之力,也受人所托。然而龟息大法用时尚需避人耳目,恐怕是徐公子替他拖延了时间。

这个求的意味,也很出人意料。

宁瑶原先觉得这个呆子已经够蠢了,让江湖上的大侠跟他一起走,才好保护他不是吗?

怎么会有人愿意自己送死,拖延着换别人一条命。

影卫捞出来后,事情就好办了很多。毕竟他不同于徐知远这种文弱书生,又对京城地势多有熟悉,很快就回忆起了对方驱车前往的方向。

这也是他们几经辗转,最后来此的原因。

待月干脆利落地应是,留下了十数影卫在此侦察。对方若要从别院中出,这条路将是必经之地。

然而眼见着郡主吩咐完后,又抛出一吊钱给猎户——这已经是他猎到几只狐狸才能赚到的数目了,然而眼前少女却只是让他早些归家。

见对方大喜过望,郡主踏雪而去,待月心里却生出几分莫名的忐忑。

真希望那位公子平安才好啊。

越是周到妥帖,平静自然…才越让人疑心那份平静下的波澜四起。

现在她明白了,郡主那些说不出的情绪,原来是焦心。

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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