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月说完,对方看了她半晌,眼里的亮光终于慢慢淡下来。
陆五姑娘道:“我听闻,定北将军此番来洛阳,特意从家乡千里迢迢带了个婢女,我还以为,你们会很熟悉呢。”
她的语气意味不明,江淮月垂了垂眸,不知第多少次重复这番解释的话:“那些只是传言罢了。”
“陆姑娘。”江淮月轻声开口,“当时,我家中遭遇变故,亲人……都去世了,将军心善,念在同乡之谊,这才破例允我随行。”
“将军他,不过只是同情。”
陆五姑娘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别人都说,你们这是苟富贵,毋相忘,当真如此吗?”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江淮月。
江淮月捏了下指尖,缓缓摇头:“奴婢不懂这些,但若大家都说是的话,那或许便是吧。”
面前的人许久没有说话。
江淮月屏息凝神,后背微微僵直。
半晌,陆五姑娘终于低叹一声:“罢了。”
她走到亭中的石凳旁,刚坐下就又被凉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禁面色微赫,陆五姑娘拍了拍衣裳,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方才道:“即便如此,你一个做下人的,总也该多关心一下主子才是,像这般一问三不知,你可当心,哪天你家将军同情心耗尽,直接便将你赶出府去。”
旁边的绿袄小丫头立马道:“就是,我家小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可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江淮月愣了下,抿唇道:“是,多谢陆姑娘提点,奴婢记住了。”
纵然,她并不是真的对魏平昭的喜好一概不知,恰恰相反,她很了解。
可有了明华公主的事后,她便不得不多谨慎一些,何况眼下这位陆五姑娘的态度也的确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看上去倒并不像是单纯的对魏平昭有意。
陆五姑娘看了她一眼,似是觉得她有趣,忽然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淮月顿了下,道:“淮月。”
“淮月?”对方蹙眉重复了一遍。
江淮月便解释道:“秦淮的淮,月亮的月。”
“倒是个雅致的名字。”陆五姑娘点了点头,“定北将军给你取的么?”
江淮月略一迟疑,应道:“是。”
如今她不过是一个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自然是不该有这般雅致的名字。
陆五姑娘果然轻笑,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几人站在亭中说话,背后就是一方湖泊,在日头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
突然,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紧接着便一阵嘈杂的动静,江淮月与陆五姑娘皆是背对着湖的,听见声响,一时都转过了身。
陆五微微眯眼,皱眉道:“对面是怎么了?”
绿袄姑娘上前道:“小姐,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她方才正对着湖,隐隐看到了一些。
江淮月皱眉望向对面,只见的确是突然冒出了不少人影聚集在湖边,
丫鬟道:“小姐,咱们可要去看看?”
陆五姑娘闻言眼睛转了转,却是道:“不必,你悄悄去打听一下,然后回来告诉我。”
小丫鬟立马过去,江淮月则留在亭中与陆五姑娘一同等人回来。
未过多久,一抹绿色便重新出现在两人眼前,小丫鬟道:“小姐,打听清楚了。”
“是程家的小姐,她不知怎的竟然落了水,被新上任的太学博士给救上来了,对方还说,一定会对她负责呢。”
“负责?”陆五姑娘听了当即眉心一皱,道,“这位太学博士倒是聪明,人家程姑娘的祖父、父亲皆是西南守将,官可比他大多了。”
“小姐,太学博士毕竟是教书育人的夫子,可不是要以身作则,严守礼法嘛。”
陆五姑娘一顿:“你说的倒也是。”
江淮月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大致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开口:“陆姑娘,奴婢听闻,素来讲究高嫁低娶,程家会同意这门亲事吗?”
“你也知道?”陆五姑娘眉毛一挑,然后笑道,“话是这般说,但谁说得准呢,总归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她拍了拍手,转身道:“走吧。”
……
几人回到厅堂,魏平昭周围的人已经散了,太子也在着人陆续将外面的人唤回来。
江淮月走到他身旁,魏平昭一见她,便沉声道:“去哪了?”
江淮月瞥了眼身后,压低声音开口:“是承恩伯府的小姐,她邀我去说了会儿话。”
顿了顿,又补充:“你放心,没有说什么要紧的。”
魏平昭皱眉,他并非是要问这个,但话既已经说出口,便索性冷笑道:“你若真是被人套了话,那也是你自己的罪责。”
江淮月一噎,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他,便小声转移了话题:“方才在外面,我们恰好碰见了程家的姑娘落水,听闻是新任太学博士将她救上岸的。”
此事发生的突然,想必魏平昭还没有得到消息。
果不其然,面前的人眸光微变,魏平昭回过头,猝不及防便与身旁的人对视上。
江淮月因怕被别人听见,所以站得离他极近,又稍稍弯了腰,此刻他一回头,两人的呼吸几乎撞在彼此脸上。
江淮月瞳孔缩了缩,反应过来后立马退开了一步。
魏平昭皱了下眉,别开眼,喉间微滚,然后沉声问:“是西南的那个程家?”
“对。”
江淮月说完,在场的宾客似是也都已经回来了,上首的太子走下来道:“诸位,孤前些时日去往西南,有幸从当地觅得了一种好茶,名为蒙顶石花,大家今日正好可以好好品一品此茶。”
话音落下,江淮月猛地抬头,西南?
又是西南。
她与魏平昭对视一眼,原来太子前些日子去的便是西南,方才那位落水的程姑娘的父亲恰好也是西南守将,她不得不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巧合。
江淮月抬眼,想去找那位程姑娘的影子,找了一圈却并未看到对方的身影,想来是被带去更衣了还未回来。
太子命人将沏好的茶分发下去,端到魏平昭这边时,榴玉抢先一步道:“奴婢来吧。”
她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的托盘,魏平昭侧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榴玉这才笑着把托盘放在桌案上,然后弯腰去拿其中的茶盏。
起身时,许是由于动作过大,她的手臂不慎带到了案上的茶壶,这茶壶下面一直在烧着,里面全是滚烫的沸水。
魏平昭余光瞥见,几乎是瞬间,猛地扣住了旁边人的手腕,将江淮月往自己这边用力一带。
他眉心紧紧拧着,手背上的青筋明显鼓起。
也是在这一刹那,原本在后面站着的轻眉慌张上前了一步,她似乎也是想去拉开江淮月,却不防被魏平昭抢先了一步。
于是原本要浇在江淮月身上的沸水,就全部洒在了她的小腿和脚上。
“啊!”
轻眉没忍住面色发白,痛呼出声。
魏平昭松开江淮月,紧皱着眉站起了身。
榴玉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瞪大了双眼,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扑向轻眉:“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她眼眶迅速泛红,转头看向魏平昭:“将军……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当真不是故意的。”
魏平昭面色霜寒,只问轻眉:“伤势如何?”
对方蹙眉摇了摇头:“奴婢无碍,只是小伤。”
江淮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方才她一直在思索西南之事,根本未曾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
魏平昭目光晦暗不明,不远处的太子和明华公主皆被动静吸引,走过来察看。
太子道:“可是不小心烫伤了?赶快带人下去医治。”
明华公主瞥向榴玉,面色不悦道:“这婢女做事未免也太不当心,好在没有伤到定北将军,否则你怕是担待不起。”
榴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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