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后的香江，片场被黏腻的雨水裹着。
陈雅雯刚拍完一场哭戏，卸了大半妆的脸还泛着红，湿发贴在颈侧，白衬衫被雨打透，勾勒出纤细的肩线。
她抱着剧本躲在道具棚檐下，看着远处工作人员收拾器材，眼底藏着一丝疲惫——刚被狗仔追问恋情绯闻，连轴转的拍摄更让她心力交瘁。
“陈小姐，需要送你回酒店吗？”一把黑色折伞忽然撑在她头顶，带着清冽的雪松气息。
顾靳尧穿着熨帖的深灰西装，袖口挽起，露出腕间简约的机械表，雨水打湿他的额发，却没乱了半分斯文。
他是剧组的法律顾问，前几日才因合同纠纷与她见过两面，确切的说，在她参加港姐竞选的时候，就见过。他现在还像从前一样。话不多，眼神却总带着分寸感的锐利。
陈雅雯愣了愣，点头道谢。两人并肩走在雨巷里，伞面微微倾向她这边，他的肩头被淋得半湿。
“狗仔的事，我已经让助理发了律师函。”顾靳尧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混着雨声格外清晰，“他们侵犯了你的隐私权，没必要忍。”
陈雅雯侧头看他，路灯的光晕透过雨丝落在他脸上，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竟比镜头里的男星更显清隽。“谢谢顾律师，”她轻声说，“其实这种事，早就习惯了。”
“习惯不代表理所当然。”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伞沿下的空间逼仄又暧昧，彼此的呼吸都能感知到，
“陈小姐是演员，不是供人消遣的谈资。”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语气软了些，“要是觉得麻烦，后续的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敲出细碎的声响。
陈雅雯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移开目光，却瞥见他西装口袋里露出的钢笔，和她上次落在会议室的那支一模一样。
“顾律师的钢笔……”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淡淡一笑：“上次陈小姐落下的，想着今天还给你。”
他掏出钢笔递过来，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像被雨水烫了一下，两人同时缩回手。
伞下的沉默被雨声填满，却没半分尴尬。陈雅雯攥着钢笔，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忽然觉得这场雨夜，好像比剧本里的情节更让人动心。
没多久，又到了金像奖的庆功酒会，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陈雅雯穿着一袭红色露肩长裙，挽着导演的手臂应酬，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早已厌烦了这些虚与委蛇。
有个油腻的投资商借着酒意凑过来，手不安分地想尧搭她的腰。“雅雯小姐，陪我喝一杯，下次的女主角就是你。”
陈雅雯侧身躲开，笑容僵硬：“王总，我不胜酒力。”
“不给面子？”投资商王总不依不饶，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腕。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按住了投资商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王总，”顾靳尧不知何时站在旁边，手里端着两杯香槟，脸上挂着礼貌却疏离的笑，“陈小姐刚拍完戏，身体不适，这杯酒我替她喝。”
他不等投资商反应，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扫过对方，带着律师特有的冷静与威慑，“何况，王总的公司最近涉及合同纠纷，要是闹大了，怕是没时间关心女主角了。”
投资商脸色一变，讪讪地收回手，嘟囔着走开了。
陈雅雯松了口气，接过顾靳尧递来的另一杯香槟，指尖微微颤抖：“又麻烦你了，顾律师。”
“举手之劳。”他站在她身边，替她挡开往来的人群，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肩头，眉头微蹙，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递过去，“晚上凉，披着吧。”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雪松香气，裹住她的身体，带来莫名的安全感。陈雅雯拢了拢外套，抬头看向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好有客户受邀，过来坐坐。”他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没想到能赶上英雄救美。”
陈雅雯被他逗笑，眼底的疲惫散去不少。两人站在酒会角落，看着舞池里的人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不问她的绯闻，不探她的隐私，只偶尔聊起最近看的电影，或是法律界的趣事。
“顾律师好像什么都知道。”陈雅雯由衷地说。
“只是刚好，懂一点法律，也懂一点……怎么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般落在她心上。
陈雅雯的心跳骤然加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低头盯着杯中的香槟，却没发现，他看着她的目光，早已没了初见时的疏离，多了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宴会进行到一半，窗外忽然又飘起细雨，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夜景。陈雅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幕发呆，顾靳尧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块手帕：“擦擦，脸上沾了酒渍。”
她接过手帕，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掌心，心跳又漏了一拍。她慌乱地低头擦拭，却听见他轻声说：“其实，我刚才撒谎了。”
“什么？”她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我不是刚好有客户受邀。”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是听说你会来，才特意过来的。”
陈雅雯愣住了，握着手帕的手微微收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靳尧——褪去了律师的冷静疏离，眼底藏着几分紧张，像是怕被拒绝，又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她轻声问，声音有些发颤。
“因为……”他靠近了一步，伞下的那场雨夜忽然浮现在眼前，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背的温度，“因为听说陈小姐会来，有个熟人在，这样的场合总归没有太无趣......”
陈雅雯的心跳得厉害，脸颊泛起红晕。她从未想过，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顾律师，会同她说打趣的话。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能拿一双清澈亮丽的眼眸看着他。
顾靳尧愣了愣，随即笑了。他的笑容很淡，却格外温暖，像是春日的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他伸手轻轻整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温柔得不像那个在法庭上咄咄逼人的律师。
窗外，雨还在下，但酒会里却弥漫着一股甜甜的气息。
顾靳尧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替她挡住了从门口吹进来的冷风。
远远看过去，陈雅雯好像靠在他怀里。
她仿佛能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场雨，这场相遇，都像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
不久后，再见到顾靳尧，是在凌晨两点的尖沙咀，写字楼只剩零星灯火。
陈雅雯抱着一叠被狗仔恶意篡改的“证据照”，站在顾靳尧的律所门口，指尖攥得发白——这些照片被媒体疯传，说她插足富商婚姻，剧组已经暂停她的戏份，连经纪公司都劝她暂时退圈避风头。
律所的门没锁，她轻轻推开门，就看到顾靳尧坐在办公桌后，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他正在整理文件，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平添几分斯文禁欲。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来，看到她泛红的眼眶，立刻起身：“怎么这么晚过来？”
陈雅雯把照片放在桌上，声音带着哽咽：“他们根本不听解释，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坏女人。”
她背过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我只是想好好演戏，为什么这么难？”
顾靳尧没说话，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先喝口水，慢慢说。”
他走到办公桌后，拿起照片一张张翻看，眉头渐渐拧紧，“这些照片都是合成的，光影和角度都有破绽，只要找到原始素材，就能证明你的清白。”
他的冷静像一剂定心丸，陈雅雯渐渐平复下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认真分析照片的样子。
台灯的光落在他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他偶尔推一下眼镜，动作斯文又专注，竟让她暂时忘了外界的纷扰。
“其实，我小时候很自卑，”陈雅雯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家里穷，没人看好我能做演员，是一部老电影让我觉得，原来普通人也能靠自己发光。”她看着顾靳尧，“可现在，他们把我说得那么不堪，好像我所有的努力都一文不值。”
顾靳尧放下照片，抬头看向她，眼神温柔却坚定：“你的价值，从来不是别人嘴里的闲言碎语，是你演活的每一个角色，是你在片场熬的无数个夜。”他起身走到她身边，递过一份文件，“这是我刚拟好的诉讼草案，告他们诽谤，我会帮你找回公道。”
陈雅雯接过文件，指尖碰到他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暖。她抬头看他，刚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面映着台灯的光，也映着她的身影。“顾律师，”她轻声说，“谢谢你。”
“我说过，会保护想保护的人。”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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