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雨红着眼眶说出她的理由:“你买的电热毯是双人款式,我打开电源,两边都暖了,我们一起睡,都暖和,也不浪费电,为什么不行!”

有些双人床用的电热毯,电源无法分开,按下开关,整张毯子都会发热。

后来产品做了改进,电源分开,可以控制两边的温度,但言迹买的就是改进前的旧款式。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

言迹的语气稍微缓和,“你不用担心电费,我能给你买电热毯,就说明我负担的起这笔开销,双人款式能让整张床温度提升,你怎么睡都不冷,我特意买的这种。”

气氛僵持不下。

插着电源的台灯,此时骤然熄灭,室内陷入黑暗,等他们的眼睛适应暗度,勉强能依靠朦胧月光瞧见对方的位置。

停电后,失去光源,言迹的复习计划泡汤。

初雨和他赌气一般,回到房间,钻进冰凉的被窝蜷缩身体取暖。

热水袋是充电式的,这会儿发挥不了作用。

她给手心哈气,余热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中那转瞬消逝的火苗,温度短暂又低微。

言迹挪步,准备躺回沙发休息。

茶几的玻璃角磕到他的腿,他闷不作声捂腿坐进沙发,视线顺着角度往奶奶房间的方向看去。

那扇门,很久没打开了。

奶奶去世后,他锁上房间门,让里面所有东西维持奶奶生前的模样,每逢烧香的时候才会进去。

点完香,他又重新锁门,不再踏足半步。

似乎只要保留着房间原样,不弄乱里面的陈设,就好像奶奶还陪在他身边,从未离去。

宁愿一直睡沙发,也不愿意占掉奶奶的房间。

言迹在某些主观事情上,固执地可怕。

初雨打了个喷嚏,言迹担心她感冒。

还不等他关心,她再次发问:“哥哥,真的不能和你一起睡吗?床太大了,好冷,我睡不着。”

少女嗓音带着被冷到颤抖的可怜。

言迹没吭声。

初雨知道他在听,继续央求:“你就躺我旁边,帮我盖盖被子,行吗?我喜欢侧躺着睡,但是后背盖不严实。”

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响起。

言迹拗不过她,抱起他的被子来到卧室,又找出几片暖身贴给初雨:“你贴睡衣上,躺好了我给你盖被子。”

“你同意和我一起睡啦?”她接过暖身贴,不死心地确认。

言迹铺好被子,和初雨保持一定距离:“就今晚,明天来电了你自己睡。”

整张床,他仅占五分之一的位置,躺的非常靠边,稍微再往外一寸,就会掉到地上。

两张被子之间隔着楚河汉界。

“我躺好啦!”初雨的后背对着言迹,“哥哥帮我把被子往上面拽拽。”

言迹听话照做,替她把被子拉紧裹好:“可以睡觉了吗,小鱼灌饼?”

外面卖的鸡蛋灌饼,摊主会把鸡蛋液均匀灌进膨胀的饼皮里。

陷进被窝的初雨,就像被控制的鸡蛋液,不仅失去行动力,还被整张饼皮般的厚重棉被裹在其中,可不就是小鱼灌饼吗。

“可以。”她嘴上这么说,躺了一会儿,又朝言迹这边翻身。

言迹再次倾身给她拽好被子。

距离过近,她能闻见言迹身上的洗衣粉味儿,他的体温透过衣料,往外散发热气,在寒冷的冬夜,让她感受到一丝紧贴的温暖。

等言迹躺回他的被窝,洗衣粉香气跟着飘远,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刷新存在感。

初雨有些困倦的话音送进言迹耳朵:“哥哥,你身上的味道闻着好安心。”

之前说他抱着像超大号的玩具娃娃,很安心。

现在又说他身上的味道闻着好安心。

是不是只要他在身边,什么都不做,她都觉得很好。

言迹闻不到她说的安心感,轻笑道:“你就这么喜欢洗衣粉的味道?”

“不是洗衣粉,是你的味道。”她强撑着困意说完这句话,沉沉睡去。

她睡得香,言迹彻底失眠。

反复被她临睡前那句话搅乱心神,什么叫他的味道?

这句话像一缕丝线,将他心底潜滋暗长的陌异情愫勾出芽尖,冒着危险的弱信号,试图引起他的重视。

他反躬自省,同住以后,他时刻保持合适的距离,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越界。

今晚却和初雨躺到一张床上,尽管睡在不同被窝,他还是心有深深负罪感。

想回到沙发上去睡觉,又担心她半夜翻身盖不好被子,再着凉感冒了,又要受罪。

进退两难的境地困住他的脚步。

被褥像藤蔓,将他四肢束缚,只有一颗纯洁的心脏,经受着至高道德标准的拷问。

言迹半梦半醒,保持意识到清早。

他轻手轻脚起床,带着被子回到客厅,给初雨准备好早饭和午饭之后,拿起书包出门上学。

初雨中午给他发消息说电来了,他回了一个好。

当晚,初雨再次要求言迹睡在她身旁:“哥哥,今晚我用电热毯,你就和我睡一起吧,快要期末考试了,万一你睡沙发冻感冒了,会影响状态的。”

她的心思单纯干净,为言迹着想的本意很贴心。

言迹明白她的用意,委婉拒绝:“电热毯太热,我睡了一晚,有些上火,今天嗓子不太舒服。”

昨晚的良心备受煎熬,根本睡不着。

今夜说什么都不可能再和她躺一张床上。

初雨信以为真,放弃强求:“那好吧。”

她去给言迹倒了杯温水,让他润润嗓子。

好不容易熬到期末考试结束,成绩出来前的几天时间,算是预先进入寒假。

言迹考完试的第二天,早起给王阿姨打电话,表示他随时可以过去兼职,麻烦王阿姨帮忙排好他和其他店员的上班时间。

王阿姨问起他最近的情况:“昨天考完试,今天就急着回来上班呀?成绩还没出来吧,不多玩两天吗?”

言迹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正是贪玩的时候,好多高中男生下课以后,直往网吧和游戏厅里钻。

别的同学计划寒假去哪玩,商量给哪个游戏充钱,讨论哪个牌子的球鞋出了新系列。

言迹的天性被生活压迫到尽失,仅剩求生的欲望,融入不进他们的话题圈里。

他只想赚更多的钱,带初雨早点治病。

长期下来,同学认为言迹孤僻又不合群。

他的确长得引人注目,但他那双冰凉疏离的眼眸,自带生人勿近的尖锐感,凌厉的单眼皮赋予他过多锋利的气息,攻击性蛰伏皮囊之下。

整个人像是一把伺机出鞘的冰刃,寒霜般的雪亮光芒盘踞他敏锐的眼神之中。

他的眼睫下垂,挡住被人关心时会显露的感动:“成绩过两天出来,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儿做,想早点回去给您帮忙。”

王阿姨知道他懂事:“那你明天过来吧,正好店里新招了个女孩子,你带她熟悉一下。”

言迹听从安排。

既然即将回去上班,那今天空余的时间还可以自由支配。

他给初雨打声招呼:“小鱼,我明天开始去王阿姨店里兼职,这会儿买点菜回来给你做饭,顺便看影音店里有没有小美人鱼的碟片,有的话我租回来,我们吃完饭一起看。”

她点点头:“好,哥哥穿厚点,出门注意安全。”

言迹走后,她朝窗帘缝隙外投去目光。

好几个月没出门了,等天气好点,她想挑个阴天出门透透气。

晴天的光照强烈,她短时间内仍然无法接受。

言迹如愿借到小美人鱼的碟片,饭后收拾完厨房,他洗干净手,取出碟片放进碟片机,打开电视。

做好准备工作,他对初雨说:“我们开始看吧。”

初雨期待已久,这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小美人鱼好漂亮啊,红色的头发好酷。”

剧情铺开,动画电影里的角色生动鲜活,就好像他们真实存在于世界上的某个神秘国度。

“他们的一举一动好自然,像真人演员。”

初雨聚精会神凝视屏幕里的小美人鱼拿叉子当梳子,梳了几下头发后察觉到不对劲,又局促地放下叉子,小美人鱼丰富的表情变化和肢体语言充分展示了她对人类世界的陌生。

言迹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动画片是迪士尼公司拍的,迪士尼的原画师画出人物形象后,公司会找专业的动作捕捉员,让捕捉员贴合动画人物角色的设定发挥剧情,动画制作组同时捕捉真人演员的表情和动作,再还原到动画人物身上,拍出来的效果就很灵动。”

她的话语跃上崇拜的火焰:“哇,哥哥你真的什么都懂啊,动画片你也这么清楚。”

“我也是听人说的,算不上清楚。”言迹一笑带过。

他去年在便利店打工的晚上,有个年轻的女人带着女孩来店里买水,女孩问女人:“妈妈,我在姨妈家里和姐姐一起看了白雪公主,白雪公主跳舞好厉害呀,姐姐说是幕后的动作捕捉员自由发挥的,是吗?”

年轻女人给女儿说:“你姐姐说得对,担任白雪公主动作捕捉员的人是专业舞蹈演员哦,因为她跳得很好,所以把白雪公主跳舞演绎得很棒。”

言迹无意听到她们的对话,对前所未闻的职业起了浓厚探索欲。

他用店里的台式电脑查询“动作捕捉演员”,相关视频详细介绍这个行业的工作内容。

初雨和他当时一样,揣着好奇心,急切地问:“他们怎么捕捉的?听着很有趣。”

三言两语哪说得清,要让她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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