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府。

郎中在冯宽脑门上几个穴位扎上银针不久,人就恍惚睁开眼,待眩晕感渐缓,忆起今日发生之事,一掌拍在被褥上,咬牙切齿道:“小贱人胆敢跟老子动手,活腻味了!”

守在一旁的家丁看他气汹汹的模样,更得意有先见之明,连忙回说:“老爷莫气,小的把打伤您的人一齐带回来了,现关在柴房。”

“好,好!”冯宽闻之欣喜,“腾”一下从床上坐起,连头上的伤痛都不顾,目露凶光道:“把人带过来,老子非得教训她一顿出气不可!”

家丁领命,立即去拿人。

不多时,一个娇小纤细的身躯被推搡着走进屋内,冯宽怒火中烧,正要发作,见她抬起头来,却不是预料中的眼眸。

走上前扯下覆面的薄纱,其下是一张比丹凤美艳多倍的容颜,顿时愣住,惊疑问道:“这是谁?”

家丁不明为何有此一问,呆呆地未答话。

青玥没想到冯宽能这么早醒来,此时亦是强作镇定,幸而她脑子转得快,抢先回复冯宽:“我是与大人对饮作欢的人呐!”

说着,羽睫轻眨,做戏般送去一道秋波。

冯宽色心至盛,仅看见这张脸便已将方才的怒火忘了三分,哪里招架得住一记媚眼,心旌动摇,不禁吞了吞口水。

盯着眼前人打量,仍觉事有蹊跷,但眼神中怒火早散的干净,仅剩疑惑,“我分明记得房里人是丹凤。”

“丹凤今夜接了别的客人,所以一直是我陪大人您的,不信您问几位小爷,去时可见着旁的人了。”青玥言之凿凿说完,又佯装失落地半垂眼睑,委屈道:“看来大人伤势不轻,连我也记不得了。”

冯宽复将问询的目光移向家丁。

家丁照实回道:“小的去接老爷时确实只有她一人在屋里。”

趁冯宽思绪混乱间,青玥又轻启朱唇,“大人一心念着丹凤,莫非是不喜欢我,故意装糊涂敷衍。”

凉风自敞开的房门涌入,肆无忌惮吹在青玥身上,单薄的衣裙和些许凌乱的发丝随意摆动,颇有弱柳扶风之姿。

冯宽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顺着风儿飘动,心思也被搅得七零八落,一时荡漾难平,竟生出一丝怜惜之情。不禁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难不成真是他摔了脑子记岔了?

见他犹豫,青玥心中窃喜,表面上却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抓准时机再添一把火,“大人即便记不真切,瞧我不眼熟吗?”

冯宽走近些再打量,房中数盏暖色灯火照着如花似玉的脸庞,眉目间小露风情,仿佛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娇媚而清新。

“的确十分眼熟。”他锁眉沉思,这张脸并非全然陌生,像是在何处见过,极力在脑海中搜索。偏顶着含羞带怯的眼神,难以冷静思考,叹一口气,恍惚道:“兴许真是我记混淆了。”

青玥掩下眸中得意,娇声道:“弄伤大人实非有心,我已知错了,请大人高抬贵手。”

冯宽望着她若有所思,半晌,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好说,好说。”

随后抬手把管事家丁招到身前,耳语几句后,领屋内闲杂人等全部退去。

房门紧闭后,屋内只余两人,被冯宽一脸坏笑盯着,青玥将欲放下的心重新悬起,一颗心怦怦直跳,强按着惊慌说:“大人有伤在身,不如先行歇息,左右我在您府上哪儿也去不得。”

冯宽轻轻一笑,眼神里透出玩味,慢条斯理地说:“哪儿的话,良辰美景,又有送上门的美人,怎能就此错过?”

青玥攥紧衣袖,双眼紧盯冯宽步伐,时刻戒备着他靠近。

冯宽走到她身前并未停下脚步,反而绕过青玥,径直走向放茶盏的圆桌,回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来者是客,坐下喝杯茶。”

青玥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人在屋檐下,唯有见招拆招,警惕地走过去,在他对面位置坐下。

冯宽则悠然斟一杯茶放到她跟前,笑得意味不明,“你是宁王的人。”

青玥脸色微变,“不懂大人何意。”

“美人样貌姣好,这双眼更是美的世间少有,说起来当日在醉花楼,靠美人仁心,我才捡回一条命。”

冯宽忽然庆幸自己生性好色,因此养出一项对美人过目不忘的本事,方才细看她眉眼时,脑中灵光一闪,与醉花楼撞见宁王那日偶然一瞥见的那副相重合。只因当日她一身小厮打扮,才一时认不出,险些被糊弄得酿成大祸。

知晓身份被识破,青玥的心猛地一沉,顺势道:“大人好眼力,但我位卑命薄,得宁王一时恩眷已是恍然如梦,如今梦醒,实不敢再妄称宁王的人。”

“美人如斯,竟也会被王爷厌弃?”

青玥低下头,避开了他探究的目光,轻声答道:“世间情薄,王爷又是天潢贵胄,自是不会将我这样的人放在心上。”

冯宽默然抿着杯中茶水,一面思量她话里真假,若真如她所言事情倒好办了,就怕她还与宁王有联系,那可真骑虎难下,不好办咯。

“你应当不是醉花楼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前次命悬一线的情形历历在目,今时多存一份心眼,已经派人去请援助,于是靠套话拖延时间等家丁的回信。

“风月里谋生的人,与楼里姑娘素有相识,今次去叙旧,碰巧被大人错认了。”青玥也打算拖延时间到天亮,因此三分真七分假地回复,降低他的戒备。

***

明月高悬于夜幕,冯府管事家丁踩着月色快马来带皇城根的拐子胡同一处宅院门前,把兽状的黑油门钹拍的“啪啪”作响,引起一连串的犬吠。

过了许久门扉打开一扇,探出个黝黑的脑袋,眯缝着眼不耐烦道:“敲这么急,家里死人赶着投胎吗!”

别处做横的管事此时只有弓腰赔笑的份,道:“我是大理寺右寺丞冯大人家的,有救命的事求见孙公公,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

此处乃孙福来在宫外的私宅,不轮他夜值时会回来歇息,冯宽虽不确定他今夜是否在,但大事当前,死马当活马医着家丁来碰运气。

门内人一听他报这么一长串官衔丝毫不惧,只不乐意地撇撇嘴,“这都几更天了,扰公公休息你担得起吗?”

管事一听这话,知运气不错,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门里,“生死攸关,烦请您通报一声。”

拿了银子,门内的脑袋瓜子一缩,门“吱呀”大开,露出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他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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