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纨绔从不曾当牛做马
怪峰灌涌来的白雾不倦地吹,蒙蒙地遮住了天。
浅水潺潺流淌的声响惊动林木上的鸟雀,扑飞的翅膀下,露出一道瘦削的人影,她正在吃力地把那金冠少年往滩石上拖,他被拽得连连哀叫:“痛,痛死了!不要拖了!”
“你这种蠢货也知道痛?”满脸是汗的云姜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叉腰抹汗,“要不是这里一个瘸子,一个瞎子,就叫你泡在水里,泡发成山豕那样大只,浮在水面到处乱飘!”
那金冠少年不自觉腹部抽搐一阵,极想捂住嘴,痛不欲生地干呕:“不要……不要说了,我撞得头晕目眩,现在好想吐。”
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兰烟贞脸色惨白,目光虚浮,却哑声微笑:“小麻风,你是不是要吓唬每一个得罪过你的人?”
实在拖不动的云姜就地坐下,冷冷地嘲讽:“这不过是实话,你们养尊处优,轻贱人的性命,自然……你们眼里只有盛世之景,哪有民生疾苦?自然没有见过这些惨绝人寰的情形。”
躺在地上的金冠少年闻言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才想起她竟然是个瞎子:“我刚才剜了你一眼,你看不见,所以我告诉你。”
云姜懒得搭理他,摸索着清冽的溪水,解开头上乱糟糟的绷带,想要清洗脸上的血迹。一直盯着她的金冠少年看到那张脸上红斑密布,甚至还有道道陈旧的细密伤痕,喃喃著:“没见过这样丑的……你竟然是女子。”
“如何?偏女子的容貌就是拿来观赏的?不妨告诉你,姑奶奶铁了心要找个容貌举世无双的男子来作我丈夫。”
云姜抹去脸上的水迹,发觉绑在腰上的银针布卷还在,又摸索着朝兰烟贞走去。兰烟贞靠在石上,温声提醒:“走过了,在这里。”
他伸出指尖捏住了那一只四处乱挥的手,冷,冷透了。
被弃之不顾的金冠少年十分不服气,故意嗤笑一声,突然瞧见这人背后一大片的红,开始费解。
云姜顺着血腥气触到兰烟贞的小腿上,只见腿肚上一道极险要的撕裂伤将血肉分开,伤口里都是凝固的乌黑血块。她打开银针布卷,为他止血,又开口问道:“死纨绔,你的衣裳是不是极名贵的蚕纱?”
“废话,爷这样的身份——”
金冠少年还没有嘚瑟完,就见云姜拽着他的衣袖,狠狠一撕,而后他眼睁睁地瞧着她将上好的衣料裹在了兰烟贞的小腿上,他惊愕不已地瞪着这两人,太明目张胆了些!将他……敢情救他上来就是为了——
他额角青筋蹦跳,连颈上都挣出道道狰狞,极愤慨地嚷嚷道:“我呢?我呢?你只管他,我的胳膊断了!”
云姜缠好系结,淡淡地说:“只是脱臼了,叫唤什么?”
那金冠少年甚是暴躁地大吼:“你方才撕我衣服给他,就该管——”
颈上倏地一痛,连吞咽亦难。
一支银针刺在颈上要穴里,他只觉上身麻木,动也不能动。
正在这时,云姜竟坐到他的腰上,他极力睁大了眼睛,含含糊糊地咬牙:“不要对我……行凶,休要贪图……小爷美色,我死也不从的。”
兰烟贞眉色轻舞,心情颇好地环起胸口,自己曾经吃过的苦全都转到另一人身上,真是教人十分快活。
云姜冷笑一声,刻意朝那纨绔吹气,作势要扒他的衣服。
谁知金冠少年余光瞥到兰烟贞一副看好戏的闲暇神情,窘得耳尖发红,怒火中烧:“休想母凭子贵……我死也不认的!你敢轻薄小爷的话,小爷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这一席话色厉荏苒,云姜扶了扶自己的额,嘴角抿起,被他逗乐了:“那我还是算了吧。”
她说着就摸到了他肩膀与胳膊移位的地方,确定好用力方向后,一脚踩着他的胳肢窝,拽着他的手臂使劲儿扭。
茫茫白雾里,那惨叫声穿过林木,惊飞一群啁啾的肥雀。
“爷……爷不从你就这样对我,你会不会强……”金冠少年咬着后槽牙,眼泪在眼眶里来回冲撞,随着第二回尝试痛得惨叫,简直想捶穿地。
“再叫就卸了。”
云姜顺势一推,隐约的咔嚓声里,手臂的异痛消失。
他刚品出味来,随即另一只肩膀亦遭受剧痛,比脱臼时酸烈上数倍。
然而坐在他身上的人显然更累一些,脸色发白,汗水细细密密地浸湿了她的衣领。
还没喘上两口气,一支银针就抵到了他的眼前,云姜捏着他的脸,缓缓逼近他的眼珠:“纨绔,不想跟我一样成瞎子,也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听话些,如何?”
金冠少年试图挣了挣,发觉颈上那支银针死死地封锁了他的知觉,不禁威胁:“爷的人很快就能找来。”
她知道他性情乖戾,很是嘴硬:“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你插翅难逃。”
眼看那银针愈发地近,甚至已失去焦距,只剩下尖锐的光,金冠少年不得不屈服:“你要我做什么?”
“发誓将我们带出去。”
淘金场,密林。
负手立在山崖边的人垂眸,神情模糊。
底下的悬风阵阵,战马拉出的血痕惨烈地昭示着生机的渺茫,十数条猎犬在山石上狂乱地吠叫着,扑出阵阵白气。
“主子,这底下是条暗河。据当时的人说,同摔下去的还有两名奴隶。”一道清瘦的身影探看着这人的神色,斟酌了说辞,“颇有生还之机。”
“甚好。”
至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绝壁之下。
声息悄寂,周围安静得只有些许流水鸟鸣。
被威胁的金冠少年瞧了瞧冷眼旁观的兰烟贞,又瞧瞧身上这凶悍的小瞎子,权衡再三,起了个誓。
“算你识相。”云姜拍了拍他的脸,顺手将颈上银针取出来。
身上陡然一轻,他心里却五味杂陈,竟然被一个小瞎子要挟发誓……但是她救了他,不是么?至于为什么救他……这瘸子动弹不得,这瞎子自身难保,他们指望着他当牛做马!
他气急败坏地坐起来,动了动自己的肩膀,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使唤着去背人。待将兰烟贞背到干燥柔软的地方,这人又两眼一摸黑地叫他去找草药。
金冠少年不满地瞟了一眼兰烟贞,见这人笑得像狐狸,恹恹地埋怨:“我又不认识草药,怎么找?”
“废话,当然是跟我一起去。”
他本来想问她身上这病会不会叫人也染上,忽又想起她已经摸过他的脸,吓得他连忙搓了搓自己的脸,紧张地咽了一下喉结:“真吓人。”
漫山绿意间,云姜仔细地描述着草药的模样,金冠少年一瘸一拐地找,看到这人后背的血似乎还在浸,提醒道:“你的后背……不打紧?”
“医者不自医。”云姜想也没想,随意得很,“反正是挫伤,流够了就止住了。”她闻了闻手上止血的草药,“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子,怎么能在你们面前宽衣解带。”
“谁要看你宽衣解带?”金冠少年回味了一下满脸的红斑疮疤,打了一个发怵的冷颤,“我对你提不起兴致。不如爷勉为其难,牺牲一下为你裹伤。要是你一命呜呼了,这一个个又残又伤的,谁也活不了。”
他撕下另一边衣袖,将砸烂的止血草药捧到她面前,故意大大咧咧地说:“反正是后背,起不了什么坏心。要论容貌好坏,也是爷吃亏。”
云姜哼笑一声,拉开衣裳,露出挫伤的后背。
半拉下的衣裳里,隐约可见某些轮廓,胸上一圈束带紧紧地陷入肌肤里。
目光落处,那一片雪白肌肤细腻得吹弹可破,难怪这么娇弱……他突然意识到这人身上光洁得没有一点疮疤,来不及多想,衣裳已经拉上去。
回去的路上,他一瘸一拐地思索古怪之处,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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