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一震。
只觉自己恍惚间看到了陈白术。面对质疑,陈白术被剑指脖颈,也面不改色,凭借精湛的医术,救活了所有人推定活不了的小将。
陈白术举手投足间透着的自信飞扬,来源于她的医术,来源于她博学古今,来源于她勤勤恳恳的钻研力求精通。
可谢承凤呢?
哪怕是自己奶大的姐儿,李嬷嬷都不敢说谢承凤才华似母。
紧张着,她小心翼翼环顾四周。
瞧着春安一行人依旧如往常驻守四方,留给她转述谢家话语的空挡。因此李嬷嬷深呼吸一口气,急急开口。
她害怕谢承凤这念头被呵斥异想天开,甚至因此跟谢家有了隔阂。
毕竟谢家饶是子孙成器,但离国公爵位还是有些距离。且眼下也算河清海晏,并无战事,武将立功升迁的速度便要缓一些。
越怕,李嬷嬷便觉周遭的空气都带着令人惊恐的杀意,让她不由自主的惶恐,不由自主说话声都带些哽咽。
但一见依旧面色倨傲定定望着乾清宫,仿若大权在握的谢承凤,她又忍不住急,甚至都有些气。
将自己的忧愁便靠着这口气一股脑儿的说完,末了,她一声哀求,调子哀恸:“姐儿。”
谢承凤垂首望着都快要跪地声声恳求的李嬷嬷,满心眼都是替她打算的李嬷嬷,面不改色:“你回去转告大伯母他们,他们只揣测这一招叫不叫以退为进,仅此而已。”
听得这话语中透着的冷嘲热讽,李嬷嬷只觉自己耳朵“嗡”得一声聋了,还出现了自己的叠音。
她回想着自己先前劝说谢承凤慎重考虑太子妃之事,就觉自己老脸火辣辣疼得慌。
垂眸望着面色变化的李嬷嬷,似夹着两分的愧疚,谢承凤嘴角弯弯,扬声喊道:“回咏春宫。”
咏春宫,是她闺阁时期的寝宫。
想想,也难怪她谢承凤会成为皇宫地缚灵了。
活了二十岁,在宫里十八年。
李嬷嬷听得内监尖细的“起轿”声,望着轿撵远去的方向,趔趔趄趄起身想要追上前解释。可一张口总又不能怪谢承凤是个女儿,最后面色青青紫紫变化来回,只能讪讪去寻谢承凤的大伯母,磕磕绊绊的跟人转述过继的要求。
特别强调清楚了,当年陈白术生的是龙凤胎。
谢承凤的大伯母:“…………”
大伯母维持着体面,但声音泄了惊诧:“若是假死,凤儿不喜太子殿下,不想当太子妃了?”
“应是。”李嬷嬷压低了声,将谢承凤疑似看到爹的错觉说出口。说完之后,她望着满头银发,膝下曾孙都有了的谢家家主夫人顾雅,调子带着些哀恸:“顾夫人,老身斗胆。郡主有这般错觉也是当然,毕竟她两岁便入了宫再也没见过爹娘一面。”
虽然目前家主是谢延毅的亲哥,郡主的嫡亲大伯。
可这兄弟俩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幼儿,年岁都差上个十三岁。
简言之直接差了一辈。
而谢延毅又因战争因给陈白术挣正妻荣耀,耗费了五六年。等他成婚,都已是二十二岁。
这年纪,同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外加上夫妇两历经战场都有些旧伤,有谢承凤都是用尽了办法耗尽了心血。
故此单论年纪,谢承凤都能算顾夫人的“孙女”了。
原先顾夫人也把人当孙女疼着宠着呵护着。
可眼下算有了“太子妃”这一层利益,恐怕侄女总归不如亲孙女。
李嬷嬷想着,便只觉寒气从脚跟蹿上脑髓。
她是黑了心肠了,将军留下的遗泽她竟然想着劝说将军宝贝女儿放弃,拱手让人。
顾夫人听得这特意落重了音的“两岁”,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威严赫赫的大门。
虽然咏春宫在公主寝殿范畴,虽然永宁帝如其承诺疼爱有加,谢承凤比公主还得宠,但终究也算寄人篱下吧。
叹口气,顾夫人确定谢承凤明日探亲的时辰,忧心忡忡归府。
一回府,她便带着迫切去了练武场,跟辞官在家为儿孙铺路只能做个爵爷的荣国公好好转述了永宁郡主的要求。
擦拭着刀身的荣国公闻言手一顿,不可置信:“真是凤儿自己要求的?”
“这还能有假?”顾夫人一见人狐疑,愠怒开口:“早知道凤儿被宠成这般,就该强行带回家!才不至于心都被帝王宠野了。女儿家家的,怎么能胆大说出这般要求?!”
“带回家教养凤儿也会这般要求。”荣国公倒是笑得慈爱,带着傲然:“你想想她是谁的种。老四那驴脾气,倔的,宁可豁出去命捅了西戎老巢平定西北,战功求娶媳妇;还有弟妹,那更是个倔种。察觉药材不对,舍身入死豁出命要个真相,为此都能把亲丈夫给解剖了!”
这夫妇两干大逆不道的事多了,他们的女儿太乖巧,反倒是让人怵得慌。
“那合着您的意思是同意凤儿这无厘头的要求?”顾夫人气得横眉冷对,扫了眼老了老了倒是心宽体胖,一笑都有些弥勒慈悲相的丈夫:“她若是要求诈死,也就罢了。她是要继承镇国公爵位!”
看着愠怒的老妻,荣国公手捏紧了自己还未放下的刀柄,抬眸定定的看着围墙。
只觉自己能够穿透层层的院墙,看见街对面伫立的镇国公府。
看见镇国公雄赳赳气昂昂着指着牌匾说:“大哥,我算延续荣国公府的荣光了吧?”
察觉到丈夫竭力隐忍,顾夫人面色和缓了些,小心翼翼道:“延荣,我的意思是……”
听得许久不曾听见的名字——延荣,被父母觊觎厚望的名字,荣国公手将刀柄握得更紧,硬声道:“镇国公的爵位传承,不是我开口同意就行的。”
“明日见了凤儿,”荣国公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己心腹长随常柏喘着气前来,便止住了话题,还笑着问:“又哪家被火烧了?”
“国公爷您说笑了。”常柏喘匀了气息,见礼后,躬身禀告:“国公爷,夫人,门房来报太子殿下求见。”
“求、见?”荣国公一字一字攫取重点。
常柏沉声转述:“殿下道这回是以晚辈子侄身份前来。”
“晚辈子侄?”荣国公慢慢松开刀柄,将刀随手往地上狠狠一插:“孩子死、了、来、奶了。”
这一声夹着显而易见的不屑,听得顾夫人都急了,“国公!”
“话糙理不糙!当着他的面本国公都敢说。”荣国公感受着刀扎入夯实泥土中的凝滞压力,感受着自己紧握刀柄的手因此都有些掌心发红发烫,感受着……
感受着自己因此喘气而跳动剧烈的心,宣誓自己还活着的心跳声,荣国公才不急不缓开口:“打仗算账都灵光的,结果为个情情爱爱拧巴三个月。现在凤儿心寒了,他倒是巴巴上门了。这叫什么?”
带着些不屑,老国公不容置喙着:“常柏,你去回了。就说若是为跟谢承凤的婚事,那请太子爷转身去对面镇国公府跟他的师父聊就行。毕竟儿女亲家是父母之命,跟我这个隔房大伯没什么关系。”
这亲疏远近用词强调着,常柏自知道自家主子的火气。可偏生无奈,眼下太子殿下是战功赫赫归京,且九死一生查明了军需案,斩杀相关连的贪官污吏高达一万人,只为镇国公死亡要个真相。
光这事,谢家就不好直言回绝。
常柏哀叹着,结结巴巴强调重点:“那……那到底是太子殿下。”
“让他学学他师父,该出手就出手,果断利索。”荣国公却是完全不惧太子一词:“我这辈子就没操心过小年轻情情爱爱的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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