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观音像下头,摊着张破烂草席子,浑身乱糟糟的女子,专注地在为躺着的人拔箭。她正取着一把烧红的剪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箭头没入皮肤处,用剪刀一点,一点清除粘连的衣服,和翻起的血肉。
扶影焦急道,“沈——”
陆清执拦住扶影叫喊,微微摇头。
从他们踏进观音庙起,沈怀珠就听到了动静。然而她始终没抬头看一眼,凝神在棘手的伤口里。
箭头位置特殊,稍有不慎,拔箭的动作会成为送陆三见阎王的催命符。给人治伤医病日久,比这更凶险可怕的也不是没有,独这次,沈怀珠心里没底,心底事揉成线团,乱乱缠在一处。
腐肉清除,衣裳剪尽,箭头全然露出,落在在场人的眼里。
血已被止住,干涸在断箭周围。好似扎根的小树,牢牢拔着周遭泥土,想要拔出来,是极为艰难的。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在场人屏声静气,生怕扰了预备拔箭的女子。
沈怀珠稳定心神,双手握紧箭杆,在心底默念:快,准,恨!最后一字刚过心头,她手上便使了力气,生生从血肉里将箭一把拽出!
血洞汩汩,随着箭身脱身而出的瞬间,滋出的血喷在怀珠脸上。她顾不得擦拭,转身接过阿云递来的通红烙铁,眼都不眨,按在血洞处!
“滋——”传来一声响,扶影当场便要冲过去,却生生被陆清执拦住。
只见怀珠取下烙铁,血洞凝合。又细心地涂过药粉,给他掩住衣裳,盖好棉被,才轻轻走上前来,视线落在扶影身旁的老头手上,“不知裴少卿前来,所谓何事?”
拎的药箱,她是明知故问。
望着女子清晰的面容,陆清执袖中手指微蜷,竭力令嗓音维系正常,“听闻陆公子身受重伤,性命攸关,我便请了董太医前来相助。”
杏眼樱桃唇,素颜绿裙,同初次见面形容相差无几。然而,搜寻记忆里娇小玲珑的身影,再看今人,却是眉眼相似,神色径庭。
沈怀珠敏锐捕捉到对方神色的细微变化,“裴少卿果真爱民如子,菩萨心肠,数面之缘的平头百姓,也甘愿请太医来瞧。”
接连几次相见,她对这位大理寺少卿实在没多少好感,但他次次在要紧关头出现,不免太过巧合。偏偏是撞见他之后,陆三出现,偏偏每次撞见他,陆三都在场。她余光瞥过仍昏迷未醒的人,又转头打量着,衣冠都不曾细整的“裴容青”,心头腾起个惊人的想法。
陆清执勉强勾唇,“沈姑娘多心,虽几面之缘,然陆公子正气凛然,本官欣赏的紧,所以才以挚友相待。”顿了顿,他越过女子目光落在面色苍白的人身上,“不知陆公子情形如何?”
扶影不放心,提议道:“公子,不若让董太医前去瞧瞧?”
陆清执还未点头,就听得女子冷笑一声,“请。”
扶影使个眼色,董太医忙拎着药箱,匆忙几步走到功德箱拼成的塌边,仔细观诊把脉。不消片刻,他锁紧的眉头舒展不少,过来回话:“裴少卿,陆公子脉象平稳许多,若明日此刻前能醒过来,便是无虞。”
扶影登时松了口气,沈怀珠
浩浩荡荡人来,轰轰烈烈人往,破旧小庙总算重回安静。
沈怀珠叮嘱阿云,好好地守着陆三,她需要出去一趟。阿云打量着她沾了血的衣裳,“阿姐,你要去哪里?不换身衣裳吗?”
“他的状态暂时平稳,但还需要服药才能恢复的更快,我去药铺买些咱们没有的药材。”说罢,沈怀珠匆匆出门。
春闱将近,雁塔客栈的住客骤增。不过几日没来,沈怀珠就发现多了许多陌生面孔,人手捧着几卷书册,摇头晃脑地背诵。穿过苦读备考的学子们,沈怀珠直奔二楼尽头的房间,敲响房门。
“嘎吱——”门很快打开,露出周行白疑惑的面容。
沈怀珠道:“周先生博古通今,我有不解难题想来请教,不知先生可能为我解惑一二?”
周行白犹豫片刻,往后退了一步,“请。”
沈怀珠踏进房门,待周行白关好门跟来,开门见山地问道,“周先生可还认得我?”
周行白蹙眉,“沈姑娘,你若没事的话,还请莫要耽误我的功夫。”
“当然有事。”沈怀珠定定地盯着他,“建平十二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宋世文因何而死?你又因何而侥幸留命?”
听到这话,周行白不耐地神情顿时凝住,“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怀珠步步逼近,“你和宋世文师出同门,为何他死了,你活着?”
“……你再过来,我报官了。”周行白语气不善道。
沈怀珠冷笑道,“报,尽管去报。我倒想知道,究竟是哪位胆大包天的官老爷,敢公然抗旨,保住你的性命,而他又是为什么甘愿冒着杀头的危险保你?”
“建平十二年的上元,远在凤城的沈知县收到一封来自鄞州的求救信,虽没有署名,却是他座下的学生宋世文的笔迹。而收到那封信的当夜,沈家灭门。”
“那封信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周行白:“宋世文写的求救信,你自是该去问他,我怎能知道?”
见他仍然嘴硬,沈怀珠嘲讽地勾唇,“执笔写信的究竟是宋世文,还是另有其人,周先生你不是最清楚么?”
周行白拂袖,“沈姑娘,你跑来这儿就为了说些神神叨叨的话?我还有事要忙,好走不送。”
“当年写信给老师求救的人是你。”沈怀珠拆穿道,“你明知道那封信会害死你的老师,乃至他全家,可你为自保,模仿宋世文的笔迹寄出。”
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哽咽,“是也不是?”
扶越瞳孔微震,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周行白。面对沈怀珠激烈的质问,他不能答,也答不出。早先冒充周行白的身份,是为了更好地接近孙玉德等人,潜伏在他们身边查青州旧案。为装的更逼真,他假托失去过往记忆,在孙玉德等人面前专心地做贪财慕权的工具,又听话又好用,逐渐取得信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