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日两见客
“原该如此。”徐六爷点点头,又转头对徐复祯道:“你爹娘故去后,族里本来想让你养在你大伯娘身边,是你姑母非得带着你到了京城来,又给你找了门这样好的亲事。你以后可得好好孝敬她!”
徐复祯很看不惯他摆的长辈谱,心道:我姑母好不好我自己心中有数,用得着你在这指手画脚吗?
面上却乖巧地点头。
徐夫人摆摆手道:“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这不是我们长辈该做的吗?婚书的事原也不用祯儿出面。今儿叫过来是为着给她看看我大哥留给她的财产。”
徐六爷咳嗽了一声,道:“昭娘,你是知道的。我们徐氏向来分房不分家,财物田宅都是归公中打理。三哥走得早,身后又没儿子,他名下的那些田产族里自然是收回去了的……”
“这个我知道。”徐夫人打断他,“咱们徐氏世代耕读,族里人口也多。将来祯儿出嫁,我给她添嫁妆,就不用族里出了,只把她娘亲当年带过去的陪嫁还回来给她就是。信里写的让六哥带过来的嫁妆单子可曾拿来了?”
徐六爷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递给徐夫人:“你侯夫人的吩咐我哪敢忘啊。常氏的嫁妆是我在打理,祯儿出嫁之后自然是该给过去的,就当是族里的添妆了。”
徐夫人却没动,对徐复祯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你拿去看看。”
一旁的舒云上前接过册子递给徐复祯。
那册子话本厚薄,蝴蝶式的版装。徐复祯接过来翻开第一页,只见清单上一应列着家俱、书画、衣饰、器具、田宅、商铺等类目。那些用具衣饰估摸着徐家早就拿来自用了,她只关心田宅商铺等大头财产,于是照着目录清单往后翻。
翻过册子的家俱页时,入目是清一色的黑漆螺钿,常家与徐家位于江南一带,审美以清简雅致为主,家俱多用紫檀、杞梓等低调又华贵的颜色,不像京城这边流行的金丝楠木、大红酸枝等张扬的颜色。
册子里琳琅满目的各式屏风、几榻、橱架洋洋洒洒地记了十数页,再往后翻,是各式灯盏炉筒、碟碗盘器,材质从黄铜到白瓷到琉璃、工艺从鎏金到嵌宝到彩绘不一而足。光是房中四季摆放的赏瓶花器便有三十余套,就是一日一换,也用不着那么多吧?
徐复祯看得疑窦丛生,常家虽有钱,却也不是这么个奢侈法。照这样的数量,得是多厚一本册子才能记完这些财物?可是她都快翻到底了,还没翻到那些田宅商铺呢!
她干脆从最末页翻起,这才看到册子录了抚州的田庄九处,宅院四处,商铺一十二间,只四五页便翻完了。
她神色不由微冷,对徐六爷扬了扬手中的册子,道:“只有这些?”
徐六爷道:“抚州的财产我们管着的便这些了。许是还有京城的、润州的财产,那些也不在我们手上,自然册子里是没有的。”
徐夫人道:“这嫁妆单子难道是不全的?”
徐六爷讪笑一声,道:“昭娘,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们哪里还找得到当初的嫁妆单子。这些不过是对照族里现有的资产誊下来的罢了。”
徐夫人便伸手要过来那册子翻看,越看心下越是恼火:徐六爷欺负祯儿是闺阁姑娘看不懂,可她管了二十年家难道看不出里头的门道?
寻常人家嫁女,为着方便不会添置太多家俱器物,多是置备一两套常用器具,尔后给足银票地契,余下的等到了夫家再慢慢添置。何况她嫂嫂是从润州嫁到京城,后来随夫到洛州赴任,统共没有在抚州待过多少日,哪里会多出那么多家俱器物?
再者册子里那几处田宅商铺在抚州也算不上好地段。常家怎么可能备下那么多日常用具,却不多给地段好点的田宅铺子?
分明是徐家人吃准了祯儿将来大婚也不会朝徐家要回那些家俱器物,所以挪用田宅商铺的财产去置办了许多家私器具。恐怕那单子上的一大半的物品都是徐家人后来添置的!
徐夫人气得肝疼,也不知是气他们糟蹋了嫂嫂的嫁妆还是气自己族人无耻。
但她好歹还顾忌着徐六爷是徐复祯的长辈,不想在她面前吵起来,于是对徐复祯道:“你先回去吧!”
徐复祯急了,姑母不知道徐家人的无耻,她上一世是见识过的。要是这事轻轻揭过以后再提可就不容易了!
“姑母!这单子我瞧着不太对劲……”她站了起来,走到徐夫人身边轻轻摇着她的胳膊。
徐夫人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侄女也看出了问题!自己还总把她当小孩子……她突然觉得,把金丹堂交给侄女打理或许是个正确的决定。
徐夫人拍了拍徐复祯的手背安抚她:“你娘走得早,嫁妆又多,各种名目得慢慢地理顺。你放心!不会少了你的东西的。眼下姑母还有别的事和你六叔说。你先回去吧!”
徐复祯知道姑母向来说一不二,嫁妆的事也不是现在掰扯几句就能解决的,只好依言退下了。
走出兴和堂的时候,她听到徐六爷的声音道:“这孩子也太计较了些!”
徐复祯不由气闷,原来姑母还在的时候徐家人就这么无耻了!怪不得前世姑母一走,徐家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卖了。她打定主意这辈子不会再回抚州,不过母亲留在抚州的东西她一个碟子都得要回来!
徐复祯心里想着事,冷不丁从廊下走出一个人朝着她打了个揖,把她吓了一跳。
面前站着个穿着宝蓝色锦缎外袍的微胖中年男子,正热络地朝她招呼:“徐小姐。”
徐复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姑母院里怎么会有这么没规矩的人?
再定睛一看,忽然认出他是上回在金丹堂见过一回的管事,好像是姓迟。
“迟管事。”徐复祯朝他笑了一下,“怎的在这碰到你?”
迟管事笑道:“小的有事来回禀夫人。不巧夫人那头有客,便在花厅那头候着,没想到见到了徐小姐,自然是该过来拜见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姑母当时对金丹堂诸人说的是金丹堂全权交由她打理吧?
“夫人正待客呢,迟管事有什么事回我也是一样的。”
迟管事一张圆脸上露出了几分赧然:“这……”
徐复祯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姑母说要把金丹堂交给她管,可那些管事也没有当真的。说到底还是她没有威望!
徐复祯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就去你刚才候着的花厅讲吧!”
说罢,不待迟管事反应,率先往花厅走去。
迟管事只好匆匆跟上了。
“说吧,什么事?”徐复祯让人请迟管事落了座,学着徐夫人平时跟管事们说话的语气神态开口问道。
迟管事搓了搓手,道:“咳咳,徐小姐你是知道的,我家里有六口人,前些时候我家老大又娶了媳妇,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是要涨月银?徐复祯心里嘀咕,碰到这种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正好前儿我老乡在长平街的酒楼开业了,请我去当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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