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内,空气沉重。

黎音袅扶着腰踏入殿门时,鎏金铜鹤香炉正丝丝缕缕地冒着青烟,那气味是上好的龙涎香,此刻却让她胃里翻腾。太子许贤蜷在紫檀木榻上,神情专注地拨弄着手中的九连环,金属环相撞,发出细碎又清脆的响声。

国舅陈清河斜倚着玉枕,一身锦袍,指间的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映出幽润的光。他率先开了口,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个人耳中:“长公主有孕,还劳烦为这点小事奔波。”

长公主。

这三个字像一根针,轻轻刺入黎音袅的耳中。江令舟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微紧。他能感觉到,殿柱的阴影里,不止一处,有甲士的矛尖正泛着冷光。

黎音袅抚过小腹,将那股混着香气的酸意强压下去,面上不见波澜。“国舅言重。陛下与殿下召见,臣妇不敢不来。”

她刻意将“国事”换成了“召见”,将身份放得极低。

“哦?”陈清河轻笑一声,坐直了些,“陛下可没召见你。召你来的,是太子殿下,是我。”

他将“我”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宣示某种**。

江令舟的呼吸沉了一分。

“国舅说笑了。”黎音袅的声音很平,“我与夫君,如今只是白身,当不起国舅亲自召见。”

“当得起。”一直沉默的太子许贤忽然开了口。他并未抬头,依旧在跟那九连环较劲,语气散漫得像在谈论天气,“这东西,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解开它,不能用蛮力,得找到那个关键的‘环’。”

他终于抬起眼,视线越过陈清河,直直落在黎音袅身上。“孤觉得,你就是那个‘环’。”

黎音袅的心沉了下去。她最怕的,不是直接的威逼,而是这种将她视作棋子的算计。

“殿下谬赞,臣妇听不懂。”

“听不懂?”许贤笑了,他将九连环扔在案上,发出一声哐当闷响,“黎家倒台,陈家上位。你父亲,大将军黎嵩,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你,黎家之女,从将军之女贬为庶人,赐死于废墟。这一切,你难道不觉得……太顺理成章了些?”

黎音袅的指甲掐进掌心。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是她午夜梦回的利刃。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她垂下眼睑,“黎家有罪,罪有应得。”

“说得好!”陈清河抚掌赞叹,脸上却全是讥讽,“长公主果然深明大义。不像某些武夫,只懂得打打杀杀,护着一个罪臣之女,对抗天威,愚不可及。”

他的视线如刀,刮在江令舟身上。

江令舟猛地抬头,眼中杀意毕现。“你再说一遍。”

“江将军,何必动怒。”许贤摆了摆手,示意陈清河不必再说。他重新拿起九连环,语气变得玩味,“孤请你们来,不是为了叙旧,也不是为了翻案。毕竟,给黎家翻案,就是指着父皇的鼻子,说他错了。孤还没这个胆子。”

他顿了顿,话锋陡转:“但是,**,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活人,却可以有很多用处。”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铜鹤香炉里,香料燃烧发出的微弱“噼啪”声。

“殿下想让我们做什么?”黎音袅问。她知道,这才是今晚真正的戏肉。

“很简单。”许贤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北境最近不安分,瓦剌部的小王子,仗着年轻,总想来我大周的边境线上讨些便宜。父皇为此事烦心,几位戍边老将却都上了折子,说兵疲马乏,粮草不济,不宜妄动。”

江令舟的眉头皱了起来。北境,曾是他浴血奋战的地方。

“江将军,你在北境待了十年,从一个小兵做到威震漠北的常胜将军。那里的山川、河流,甚至每一阵风,你都比那些老将要熟。”许贤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孤想请你,回北境去。”

“殿下是想让我去送死?”江令舟冷笑。他如今是戴罪之身,无兵无权,让他去北境,无异于羊入虎口。

“不,是让你去立功。”许贤纠正他,“孤不要你带兵出征,那太扎眼。孤要你,带着孤给你的人,去做一件事。”

他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杀了那个瓦剌小王子。”

江令舟的瞳孔骤然一缩。

刺杀敌国王子。这若是成了,是大功一件,可以震慑瓦剌数年不敢来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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