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第二天一大早，安松意便跟蒋捷一起回去了。
山里的清晨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山林遍布雾气。
老太太使唤林建平给松意打包各种新鲜的蔬菜和鸡鸭鱼肉带走，自己在门口拉着松意的手不舍得松。
松意见此无奈道：“奶奶你们还是搬过来跟爸妈一起住吧，这样我们也能经常见面了。”
老太太面露犹豫：“等……时间空了再说吧。”
松意一眼便看出这是老太太搪塞她的话，却也没有多问，老两口心里头有疙瘩，不是她三言两语解得开的。
想着，安松意忽然抬头看向二楼的一个窗户，玻璃窗紧紧阖着，窗台处方有两盆绿植，雨水落在上面，绿叶随之摇晃。
那是褚真所在的房间。
“松意，走了！”蒋捷坐在驾驶座，把车开了出来，探出头朝松意道。
“知道了。”安松意应了一声，转身上了车，打开车窗朝门口的爷爷奶奶道，“那我先走了，下次再回来看望你们。”
爷爷抬手朝安松意招招手：“记得按时吃饭。”
安松意点点头。
车沿着小路往外去。
安松意朝蒋捷道：“对了，我的车还在这儿。”
“我让助理来开。”蒋捷道。
“还不如我自己开回去呢。”安松意嘟囔了一句，见车就要开远了，回头，爷爷奶奶还站在门口，她忙伸出手用力往后面挥了挥，爷爷奶奶也跟着挥手。
安松意笑了笑，一抬眼，却见二楼原本漆黑的窗口陡然一亮，开了灯。
褚真起了？
见状，安松意莫名心虚，忙升好窗户，坐正，视线虚虚地看向前方，思绪却已飘远。
-
童年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和褚真说到没错，她很少会在人前暴露自己的真实的情绪，在长辈面前，她是听话乖巧让父母省心的乖乖女，在小孩面前她温柔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在同龄人面前她是成就优异的别人家的小孩。
无时无刻都保持这样的形象，她永远温柔耐心，仿佛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想大概是因为省事吧。
所以在别的小孩表示他们不想跟褚真一起玩时，她选择顺着他们的话，顺便拿奶奶做挡箭牌，这样既能让褚真继续跟大家一起玩，同时还避免了无效的争执。
时至今日，她也不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有任何问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难道不对吗？
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亏欠褚真的地方，被他记恨到今天实在无辜。
“我没有记恨你。”
月光冷得像铁，褚真忍不住又从包里掏出一根烟，低着头，把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那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安松意低头看了眼褚真，语气平静到近乎冷漠，“难道不是为了报复？”
褚真静静地看着远处屹立的那排高高的松树，没有说话。
“算了，不管你究竟为了什么，我想我们现在也算扯平了。”安松意道，“所以，以后还是不要接触了吧。”
“这是你想要的？”
褚真仰头看向安松意，眼睛水润润的，眼底埋藏着安松意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不明白，讨厌一个人，真的会用这种眼神看对方吗？
难不成是演员的演技太过高超。
她玩不过他。
“你应该明白，你是一个公众人物，接近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安松意道，“不要再见了。”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褚真一瞬不瞬地盯着安松意，轻声道，“如你所愿。”
“那就好。”
安松意说完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身后的人拽住。
褚真起身，在安松意手心塞下几颗糖。
“心情不好的时候别抽烟了，吃颗糖吧，吃甜的心情会好。”
男人低沉的嗓音越来越远。
-
安松意听见雨滴打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滴滴答答的，像在敲击她的心脏。
蒋捷打开转向灯，汽车像鱼游出小溪，流畅地进入奔腾的河流，驶入开阔的大路。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车流声。
她离乡下越来越远了。
安松意低头从包里拿出那两颗柠檬糖，打开糖纸。
车内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柠檬糖酸涩的味道扩散开来，带来久违的熟悉感，唤醒沉睡的记忆。
她忽然想起有一年暑假，她像往常一样叫褚真出去玩。
破旧的木门打开一条缝，男孩躲在门后拒绝她，任安松意怎么劝都不松口。
那时的安松意以为是褚真的母亲不准他出来跟自己玩，便回到家，偷偷爬上围墙旁那个木槿树上，沿着树枝翻过褚真家的围墙。
谁知脚一滑，竟从木槿树的枝头上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
安松意的穿着短裤的腿在折断的木槿枝头上一刮，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屋内，褚真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就见女孩坐在一片木槿花瓣间，盯着自己流血的腿发呆，过了好半天才转过头看向他，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泛着水花：“真真，好疼啊。”
褚真心口顿时一揪，慌忙从屋内翻出药箱，手忙脚乱地给安松意涂药。
安松意低头，见男孩表情严肃，神情紧张。
原本还因为褚真不理自己而不高兴的安松意瞬间又觉得自己没事了，腿上的伤口还火辣辣地疼着，她却满不在乎地褚真道：“真真，你别告诉奶奶我从树上摔下来了，她会担心的。”
褚真闷声道：“伤口这么大，不说她也会知道。”
安松意见褚真还会答话，更兴奋了：“我等会儿就回去换长裤。”
褚真皱了下眉：“伤口还没好，怎么穿长裤。”
“那穿长裙？”
安松意偏头瞧着男孩，褚真却又不吭声了，只低头往她腿上贴纱布。
安松意急了，推了推他：“你别不说呀。”
褚真依旧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不跟我出去玩啊？”安松意继续试探着问，“你妈妈不准吗?还是你心情不好不想出去玩？”
安松意想了想，在衣服包里翻了半天，她记得前几天跟奶奶参加婚礼，那个穿婚纱的姐姐给她塞了一大把糖。
她心急火燎的，却只翻出两颗柠檬糖。
其他的好像都被自己吃光了。
她迟疑着还是把两颗她不爱吃的柠檬糖递过去，硬着头哄道：“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一些。”
褚真将医药箱阖上，一抬眼就见女孩手掌向上摊开举到自己面前，手心里放着两颗柠檬黄的糖果，眼眶泛红，嘴紧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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