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难训正在读陶臻的家书。

陶臻,字仁悔。其父陶庸乃是两朝老臣,更是当今建明帝的帝师,威望之重,连难训也无可比肩。然而陶庸为人颇为自重,从不以老臣身份自矜,每封家书必得先与难训过目,这便是他给陶臻的严令。难训也曾再三推辞,陶庸却极言“为将者,受命之日,即忘其家”,陶臻不该是例外。如此,难训也只能依他。公原陶氏,家规严明,家风清正,由此可见一斑。

“......儿前信言边关苦寒,满腹牢骚,岂不知军中尚有匝岁之柴,以防兵变。而今京畿饥民多有米无柴,连日阴寒雨雪,冻馁而死者十有一二。儿既为将,内当爱抚士卒,号令明白,赏罚必信;外伐蛮夷戎狄之骄逸不虔,故贼不敢辄犯我境。夫赘言饥饱冷暖者,非丈夫之为也。”

难训看罢,抬眼见陶臻还一无所知地等着要回家书,便觉心有戚戚。他素知太师教子甚严,却不料严到此等地步。陶臻初入军营,或许只是想向父亲诉诉苦,求句安慰,换来的却是冷漠的斥责。

难训将书信收好还给陶臻,道:“今年冬天的确比往年冷些。”

陶臻不解其意,难训温和道:“闲话一句。”

陶臻告退后,难训叫来文肃,对他道:“燕渡,方才我见太师家书所言,京畿薪柴不给,饥民多有冻饿而亡者,果有此事?”

文肃道:“末将方才也看了家书,正欲禀报。家父信中言及今夏多发山火,此其故一也;再者京师之民日增,已不啻百万;更兼铸造钱币、兵器和盔甲,所耗木材良多,每年送去斡都的薪柴约为三百万石,尚且不足。入冬后薪材紧缺,百姓将农闲时于终南山砍伐的柴火用尽之后,也无计可施了。不久前有十余人潜入皇陵盗伐树木,都被下了死囚牢。”

难训面不改色道:“敬王命,奉礼义,此天下太平之道。犯王命必诛。”

文肃微微颔首。

“至于薪柴......”难训略一思忖,道,“替我拟写奏折,奏明父皇,斡都八王府的门扉房梁、家具陈设,尽可取用,供给于民。”

文肃毫不诧异。

这已经不是难训第一次这么做了。

去年此时难训初到钦州,也是岁寒大雪之时。他发现钦州城外的故门关、藩宁关一带的森林都被砍伐了不少,使钦州失去了两道抵御塞外铁骑的重要屏障。难训也是一边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批官吏,一边下令拆了自己的大将军府,将木材全部分发给钦州的饥民,他自己则和将士们住在军营里。此举颇得人望。

文肃道:“既如此,末将也愿献出自己的府邸。”

难训微笑赞赏道:“你我表兄弟,本该同心同德。”

文肃亦笑,挑眉道:“大将军谬矣,军中无兄弟。”

难训正色道:“即使拆了你我两座府院,也不过解一时燃眉之急,来年冬天又是一般景象。”

文肃忧愁一叹。难训只看着他,并不言语。文肃疑惑道:“大将军?”

难训道:“我且斟酒,看喝到几杯时你能想出主意。”

文肃谦逊道:“兄长在上,弟怎敢卖弄。”

难训亦挑眉道:“军中无兄弟。”

文肃方道:“末将愚见,一来需减轻京畿人口压力,许以钱财土地,鼓励百姓离开斡都;二来,抽调民夫植树造林,将种植砍伐和运输等一应事务收归官府,统一调度,可在司农寺下专设一部,着精干官员掌管;三来,加大煤炭的开采,并开凿运河,解决煤炭难以运抵斡都的困难。假以时日,斡都之困当解。”

难训颔首道:“燕渡颇有儒将风范。”

文肃一指难训身后那与照霜剑挂在一起的紫竹洞箫,道:“若论剑气箫心,谁又不知‘八王眇目’的典故?”

难训唏嘘道:“洞箫生尘,可知已久无用武之地。何况‘八王眇目’后头,还有一句‘九王拂唇’。”

文肃眉心微动。

“八王眇目,九王拂唇”原是赞这兄弟二人勤勉好学。说的是难训初学洞箫时总不开窍,因而用布帛蒙住自己的眼睛长达月余,只为让自己心无旁骛,最终一日千里,连教习他的先生都自叹不如。而“九王拂唇”则是九王难谆幼时练字太过入迷,把墨水抹在嘴唇上也毫无察觉,匆忙面圣时还被皇上训斥仪容不整,难谆解释后,皇上大悦,拿自己的绢子给他擦嘴。这两件美谈并列,民间常用来教导孩童。

而今,八王九王都长成了翩翩公子,一个远在边关,一个留在父皇身边,早晚聆听教诲。随着时间的推移,于立嗣一事上,朝野上下多有揣测,有人认为这是历练难训,也有人认为这是心疼难谆。

文肃道:“洞箫并非无用武之地,只是征途迢迢万里,征夫朝夕不暇,塞上一曲恐惊动思乡之情,故而作罢。”

难训淡笑道:“你倒是会安慰人。”

“大将军更会怜悯将士。”

难训道:“早些歇息,明日将拟好的奏折拿来我看。”

“是。末将告退。”

出了中军帐不远,文肃便见陶臻快步而来,面色不豫。文肃道:“仁悔往何处去?”

陶臻闷闷道:“来见大将军。大将军歇下否?”

文肃道:“我才出中军帐。”

陶臻点点头,匆忙拱手,正要过去命军士入内禀报。文肃忽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太师安好?”

陶臻的叹息微不可查,道:“多谢挂怀,家父安好。”

文肃笑道:“当年肃为大将军伴读时,有幸蒙太师点拨,闻听太师安好,一如家中老父安好。”

陶臻看他一眼,道:“如何点拨?”

“殷殷教导,如同春雨润物无声。”

陶臻哑然片刻,低低道:“是么。”

文肃打量着他,温言道:“大将军军务繁忙,我却是个守辎重的闲人。仁悔初至军中,若有难处尽可相告。”

陶臻略想想,转头随着文肃走了。

“哦,原是为着家书。”文肃给陶臻满上一杯温酒,“兄弟四人,仁悔最幼。今为先锋,太师自是盼望你能建功立业,上报国家,下慰父兄。”

陶臻黯然,举杯道:“父亲苦心。只是他对我也太严了些。”

文肃道:“寄予厚望,如何放松?譬如当今圣上,龙生十一子,又是哪一个被磨砺成了一把锋利的剑?”

陶臻刚刚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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