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贡听到陆康的斥责,心头巨震,面上却依然强行保持平静。

“陆公所言,贡实在不知。”许贡试图装傻。

陆康手中鸠杖簌簌发颤,苍老的声音却如寒铁:“那汝那两个游侠出身的门客如今在何处?”

许贡额角冷汗涔涔,不由揣测陆康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可他那几个门客对他忠心耿耿,宁死也不会出卖他,那是谁透漏……

一滴冷汗顺着许贡鬓角滑落。

“子许兄,可算寻到你了!”一道朗笑响起,来人快步上前,一把揽住许贡的肩膀。

“周昂。”陆康眯起浑浊的双目,认出了来人身份,一个江东本地士族周氏子弟。

周昂向陆康见礼:“见过陆公。我此次来寻子许有要事,先借子许一用——”

话音未落,便不由分说地将人拽离。

书房门刚合拢,周昂立刻面色一变,压低声音:“陈昭没死,你派遣门客刺杀陈昭之事已泄,速往荆州。”

许贡手中茶盏当啷坠地,脸色霎时惨白。

他仓皇道:“小贼命大至此……我这就收拾行李走。”

“来不及了,现在就走。”周昂沉声,“陆康怕就是来探听口风的。我来之前便已在城西三里外安排了马车,你立刻去。”

许贡狠狠一咬牙,“我从后门走。”

话音未落,许贡已猛地撞开房门,衣袍翻飞间消失在廊下。周昂盯着那仓皇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虽并未参与行刺陈昭之事,可到底也在收到刘表密信后“不经意”间向刘表引荐了许贡。那封密信已经被他烧了,只要许贡这处不把他透漏出来,便不会有什么大事。

虽说难免被牵累仕途不顺,可陈昭又找不出来确切证据,总不能因为他和许贡说过几句话就把他全家杀了吧。

他整了整衣冠迈出门槛。

周昂刚踏出许贡府邸的朱漆大门,迎面便撞上了立在石阶下的一道枯瘦的身影。周昂瞳孔骤缩,袖中手指下意识按住了剑柄,看清是谁后又悄然松开。

陆康安静的望着周昂,目中满是失望。

“汝等一定要让天下永不太平吗?”

周昂猛的一颤,陆康这话像支淬毒的箭,直刺周昂心底最隐秘的疮疤。

他拿不准陆康是知道了什么还是猜到了什么。都说人老成精,陆康的阅历摆在那,周昂试图从陆康脸上的表情中看出他想知道的消息,可只看到浓浓的失望。

“我忠于大汉,问心无愧!”周昂拿不准陆康的深意,他只是凭借他的心思去揣测陆康——陆康是出了名的汉室忠臣,本来能丝滑跳槽到陈昭麾下,却愣生生脑子抽的辞官回乡,对大汉再忠诚不过

了。

这么说一定没有错。

陆康神情更加失望:“到底是忠于大汉还是忠于自己汝心中清楚。”

“尔等可曾想过若陈昭身死这天下会如何?”陆康长叹一声鬓边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扬“又会是诸侯并起烽火连天。”

“乱世又会持续多久?十数年还是数十年?非要打得中原十室九空、尸横遍野非要打得庶民十不存一天下元气大伤非要将大汉四百年的底蕴全数付之一炬尔等才甘心吗?”

“数百万黎民苍生的性(zNbG)命在尔等眼中竟比不过一家一姓之私利。”

陆康缓缓转身佝偻的背影在火光中拉长如一道将熄的炭痕只留下一声悲叹。

将此等奸贼视作贤才大汉如何能不亡?

周昂神色变幻终究呸了一声:“不知所谓。陆康年事已高定是脑子糊涂了。”

他呵斥一声可那声音却隐隐发颤。比起正义凛然更像是色厉内荏。也不知是为了发泄他的怒气还是为了遮掩被猜中的心事。

他是为了匡扶汉室、对陈昭是反贼

天色已经上了黑影。

许贡正往城西逃窜好在他反应够快城中还未来得及罢免他的官职许贡很轻松就出了城。他喘着粗气一路狂奔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汗水混着尘土从额头滚落模糊了视线。

终于他踉跄着停下脚步前方老槐树下一辆灰篷马车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

就是这!许贡扶着腰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些。

忽然许贡的脚步猛然僵住浑身如坠冰窟。十几柄雪亮长刀从黑暗中刺出刀尖寒芒闪烁直指他的咽喉。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喉间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罗市……”许贡不敢置信望着面前这个仿佛从悬赏江洋大盗的通缉令上走下来的男人。

“别让他死的太痛快。”罗市冷冰冰下令。

“我可以招供……”许贡刚开口嘴巴就被布团塞住了。他瞳孔收缩不知道为何连攀扯共犯的机会都不给他。

难道陈昭不想知道害她的人都有谁吗?

“一年之内和你有往来的就是从犯用不着你招供。”

罗市拎起环首刀气势汹汹舔了舔嘴唇准备亲自动手细细把许贡剁成肥瘦分离的臊子。

竟敢行刺阿昭……当年高喊“**当立”的三十万黄巾教众时至今日只剩下他和阿昭了!

夜色深沉周昂正陷在混沌的梦境中忽被一阵粗暴的踹门声惊醒。他刚睁

开惺忪睡眼,就见几名披甲执刀的昭明军士卒如凶神恶煞般闯入内室,寒光闪闪的刀刃已抵住他的咽喉。

“起来!”为首的校尉一把将他从锦被中拽出,周昂还没回过神,就被扔到了人堆里。

“大兄、叔父。”周昂惊慌失措,举目四望,尽是他族中子弟。

“出了何事?”周昂声嘶力竭询问,奈何直到他嗓子喊哑,也没人回答他。

次日黎明,周氏宗祠前哭声震天。周昂与数十名族中子弟被铁链锁成一串,像牲口般赶进木栅囚车。囚车行驶在大街上,无数昔日他从未放在眼中的庶民缩在街道两侧对他们指指点点。

被人当成猴子看戏,周昂几乎想要一头撞死。

“事发了?”周昂的兄长周昕低声询问,他也是浑身狼籍不堪。

周昂定了定神,口干舌燥:“莫慌,我与许贡从来都是见面细谈,从未留下过丁点笔墨证据。只要咱们咬死不认,陈昭就没有证据治罪咱们……”

囚车吱呀碾过青石板,周氏兄弟强忍羞耻向外张望,期盼着早日抵达府衙申辩。

吴郡的朱门绣户渐渐褪去,化作城郊零落的茅舍。道旁杨柳不知何时已换成森森**,远处驿亭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又行十里,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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