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如何知道工部尚书周以方在花雨街有套祖宅的?”

瞬时谢凌的目光如雪一样的冷犀利地扫着她。

阮凝玉如同遇到了前世那位一手遮天的首辅大人呼吸微乱。

但她过来之前早就想过了谢凌会诘问她便也还好。

她坐在楠木长条书案那琉璃灯将她的美人剪影照在一旁的墙上低垂的脖颈

她手里还拿着本《春秋》闻言一双清透莹莹的眼在灯色里凝望着他。

“回表哥表妹初来谢府时曾同表姐们一起去周家参过宴。那次是周家老太太的生辰设宴地方便是在花雨街的宅子。”

谢凌似在沉思回忆着过往在想她有没有在蒙人。

见他拧眉那张白璧无瑕的脸因低目敛眉而更具有神性。

此时表姑娘又道。

“当时表哥有在不过表妹身份低微那时在谢家不受人待见想来表哥不记得……也是极正常的。”

听到声音谢凌放在文房桌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抬睫望了过去。

便见烛光底下的少女垂着眼帘那道身影在夜里竟显得有几分落寞。

谢凌忽然觉得她话中的“不受人待见”好像直指着他。

阮凝玉心底还是有几分怨气的。

初来乍到时她曾给谢凌这位临风玉树的表哥问安见礼了好几次。

男人见到她在对面万福遥遥地嗯了一声颔首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她本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再者他是她的远房表哥又是尊贵的谢府嫡长孙他待她没有过多的热情不冷不淡也是应当的。

但每次重新见面后他便又忘了她这位表妹的名字叫她实在有点尴尬和难堪。

谢凌努力回忆着。

他记得了当时谢府的两位表姑娘也是一起过去周家祝周老夫人生辰的。

但是他怎么也记不得当时表姑娘在周家的画面。

阮凝玉等待着不久便听到屋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

她放在袖子里的手指合拢起来。

要开始了么?

他又要开始训斥她斥责她不知天高地厚叫她去给周子期和周家道歉么?

阮凝玉目光警惕着咬唇心里已经想好了许多措辞。

周家不难对付难对付的是眼前这位自诩清高古板守旧的世家表哥。

他永远有那么多的圣人教条,她这个行为肯定又被他归为了目中无人和居心莫测。

但似乎是她想多了。

谢凌坐在座椅上,捏着毛笔想了一会,声音淡然。

“周家强势,周以方也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若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赢了,怕是不好收场,周以方想来亦不会善罢甘休。

阮凝玉警惕了很久,却再也等不到下文。

望过去时,谢凌便在忙着他的事了。

就这……?没了?

谢凌就这么放过了她?

阮凝玉目光复杂,什么时候谢玄机的道德底线这么低了?

但他不计较,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阮凝玉虽然惊疑,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到底没能在男人的书房里看到他那幅白月光的画像。

又待了一会,阮凝玉便请退。

她收拾好书案上的东西,便在烛光里轻声道:“夜深了,明日便是考校,表妹还需要先回院子准备准备,便不打扰表哥做事了。

文房桌前的玄色身影迟迟没有回应。

夜里也看不清他的神情,阮凝玉等了一会,便退了出去。

既然谢凌不插手的话,那她先拿周家开刀了。

表姑娘离开后,穿堂风吹了进来。

夜风大,吹得被一方和田玉镇纸压着的纸绢轻轻拂动,上面的秀丽字体忽然间有了灵气。

待穿堂风走后。

满屋依然漂浮着表姑娘身上淡淡的软香。

……

书瑶将阮表姑娘送回海棠院后,回来时长孙已经回寝屋歇下了。

长孙歇息得早,她也能早早地躺下。

书瑶是大丫鬟,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不大但舒适,每每都让其他挤一个炕上的好几个丫鬟羡慕不已。

书瑶也觉得走运,她是小时候流落街头被大公子起了善心捡回谢府的,这一熬便十几年过去,她也当上了男人的大丫鬟。

想起阮凝玉跟她说过的话,书瑶睡前拿起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又看了会面相,才躺在床上合眼入睡。

不曾想,这一睡,她又进入了那个错综复杂的梦境。

庭兰居的样貌大变天了。

挂上了许多红绸,连公子的屋里也换上家什,不再淡泊明志和以雅静为主,屋里充斥着女主人的气息。

庭兰居的丫鬟小厮都喜气洋洋的。

书瑶这才知道,长孙要娶妻了。

据说这段金玉良缘还是宫里

的娘娘赐予的,两家结成百年之好,郎才女貌,满京无人不艳羡。

转眼间迎娶的仪仗出了谢府,书瑶终于看到了当新郎的公子。

他头戴红花,坐在马背上,一袭暗红袍子加身,五官俊朗分明,身上依然是温沉清隽的气质,他接受着满街百姓的祝福,薄红的唇也挂着一抹清浅弧度。

可她却看见了大公子的眸里,荒芜又冰凉。

她望着他骑马远去的身影,喜庆的锣鼓震天,满目赤红,可她却莫名觉得公子的背影更寂寥了。

梦里的她只当是自己多想,跟旁边的丫鬟笑嘻嘻地打闹。

公子终于成家了,她们这些暗暗暧昧男人的婢女又心酸又开心。

少夫人入府了之后,她和其他丫鬟用心伺候着这位女主人。

女主人的到来占据了公子原有的寝屋,这位貌美的女人按照自己的好恶重新布置了庭兰居。

来谢府第一天,盛装打扮的女主人便扫视了一圈庭兰居。

她手指指了指。

书瑶看见了那时在少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旋即又恢复成了温柔体贴的表情,轻声细语同他们道:“把这些都扔掉。”

书瑶虽然觉得奇怪,但对方是谢凌的夫人,她只能照做。

但想了想,她还是犹豫地道:“夫人,这毕竟是公子的东西,还是先请教下他吧……”

女人却微笑摇头,红唇微弯,透着些儿无奈。

“我知道你们公子的性子,他这人啊,最保守又念旧,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所以屋里才会积攒这么多无用的东西。”

她叹了一口气。

“若是告诉他,他肯定不同意扔的。我想,这事便不告诉你们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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