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仁颤抖着抬头,浑浊的老眼扫过窦国丈惨无人色的脸,又迅速垂下:“罪臣遵旨。”他深吸一口气,“成德十二年秋,九月初七,罪臣与王、李二位太医正奉召入宫为先帝请脉。彼时先帝已在猎场围猎时龙体有损,脉象沉迟微弱,尺脉尤甚,肾元枯竭如朽木,确是绝嗣之兆无疑。”

窦国丈猛地抬起头,那张原本紫胀的脸已是一片死灰,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中血丝崩裂,迸射出最后一丝癫狂的挣扎:“不!陛下!老臣忠心耿耿,绝无此意,臣全是被这妖女所蒙骗……”

“够了!”皇帝一声断喝。

皇帝的目光掠过地上状若疯癫的国丈,最终落回谈姝意的脸上。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窦国丈粗重的喘息:

“谈姝意。”

一直静立阶下,仿佛置身风暴之外的少女,闻声微微抬眸,一双杏眼迎上皇帝的视线,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坦然的等待。

“朕很好奇,”皇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冰冷的金漆螭首,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天气,“你既是窦家失而复得的女儿,又为他寻得如此铁证,更编排了那一曲撼动宫阙的祝寿曲。如今,亲耳听着你父亲被太医正之言,钉在这谋逆大罪的耻辱柱上,你心中是何滋味?”

“回陛下,”她微微欠身,“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臣女不过一介微末,有幸得窥天颜,已是惶恐。至于窦大人……”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窦国丈身上,那眼神平静得令窦国丈心头发寒。

“路,是他自己选的。这滋味如何,自然也只有他一人能细细品尝了。”

“陛下明鉴!”窦国丈毅然出言打断了谈姝意的回话,“陛下容禀,此女其实并非我的女儿,她是当年丽妃和江都王生下的孽种!当年丽妃与拙荆先后生产,由于所生是女非子,便蓄意将自己所生的女儿和拙荆所生之子调换,陛下您看,此女的相貌骗不了人,她正是丽妃和江都王之女!”

“陛下!您看她的眼睛!那眉眼,活脱脱就是当年丽妃的模样!还有那唇鼻,分明带着江都王的影子!臣不敢欺君!臣当年……当年也是事后才从拙荆的疯言疯语中窥得一丝真相,却因惧祸而不敢言!此女根本就不是臣的骨血,她是丽妃为了江都王夺嫡而布下的暗棋!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孽种啊!”

若窦国丈所言非虚,那眼前这少女的身份,便从窦家女直接跃升为皇室惊天丑闻的活证,其分量远比窦国丈的罪孽更加骇人听闻。

然而,预想中的震怒并未降临。

丹陛之上,皇帝的面容依旧沉静如水,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他并未看状若疯魔的窦国丈,目光依旧停留在阶下的少女身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码。

他缓缓地、极轻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寂静的殿宇中几不可闻,却带着千钧重压。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比方才更显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在窦国丈最后的希望上:

“窦卿,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匍匐在地的窦国丈浑身剧震,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在喉间滚动。完了,皇帝他果然早就知道!这一切,根本就是引他入瓮的局中局!

“先帝在信中,力邀江都王为皇室绵延子嗣,如此倒是此女身世的铁证了。”陛下嗤笑一声,“我就说我那十二皇弟,相貌平平,何曾对得起丽妃和江都王的稀世姿容?没想到还有这等事。”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殿内所有的杂音:“窦卿,你方才还在为朕的血脉不纯而义愤填膺,转瞬之间,却又言之凿凿,牵扯出这调换婴儿的宫闱秘辛。你这翻供的本事,倒比你在朝堂上搅弄风云的手段,还要精彩三分。”

他的目光终于缓缓移向阶下的少女,那深潭般的眼底,探究与审视几乎化为实质:“谈姝意,窦卿说你是丽妃之女,朕瞧着你的容貌确实也与丽妃和江都王相似。既然先帝已经在信中认下的身世,既如此,朕便如窦卿所愿,封你为公主如何?”

谈姝意闻言,极轻微地抬了抬眼睫。

在满殿无数道或惊骇或探究的目光之下,她姿态依旧从容,对着御座微微欠身,声音清晰平稳,听不出半分波澜:

“陛下厚爱,臣女愧不敢当。臣女今日能立于这紫宸殿前,全赖陛下圣明烛照。即使是被窦大人丢弃于野,逐水飘零,依然能够存活至今,令真相得以昭彰。至于臣女是谁所生,”她略微停顿,“臣女只知,陛下是君,臣女是臣。过往云烟,身如浮萍,皆不足道。”

“你既深明君臣大义,朕心甚慰。至于窦卿……”他顿了顿,那平淡的语气里淬着致命的寒意,“你今日所为,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更有太医正亲口证言,混淆皇室血脉、调换龙种、欺君罔上、图谋不轨,罪无可赦!来人——”

随着皇帝冰冷的声音落下,殿门处的金甲侍卫如同无声的潮水般迅速上前,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殿内凝固的死寂。

“将罪臣窦靖,”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此刻天子只略一蹙眉,便彻底宣告了这位烜赫一时的国丈的末日,“打入天牢,严加看管!待三司会审,查明余党,再行论处!”

侍卫们如狼似虎,一把将瘫软如泥、连呜咽都已发不出的窦国丈从冰冷的地上拖拽起来。窦国丈浑浊的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如同燃尽的死灰,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只涌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随即如同破布口袋般被拖向殿外,消失在朱红大门之后的阴影里。

煊赫权势转瞬成空,二十年谋算,经由一刻灰飞烟灭。

谈姝意凝望着他的背影,随后冷冷地一笑。

手无兵权,还想造反。

他这二十年用来做什么不好,练私兵、夺兵权、勾结外国。可他偏偏在天子血统之上做文章。一个正值壮年的天子,血统不纯如何会是他的污点,如何能仅从这一点就将其扳倒。

自她被窦靖关在地牢那一刻她便已经知道了,窦家有暗室,上一个住客便是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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