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踞御座的皇帝，目光淡淡扫过下方沉浸在乐声中的众人。原本只是随意搭在扶手边缘的手指，不知何时已悄然收拢，指尖微微陷入了明黄色的锦缎之中。
整个紫宸殿前，只剩下这乐声在回荡。
摇光只觉得肺腑间气血翻涌，那箫声几乎要脱缰而出，只能死死咬住牙关，将全部心神都系在裴度指尖流淌的每一个音符上，箫音时而被琴声牵引着低回呜咽，时而又如影随形般骤然拔高，化作清越的裂帛之音，与那撼人心魄的琴声交缠共鸣。
窦国丈袖中的手指猛地一攥，油纸包裹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咯吱声，里面的硬物硌得他指骨生疼。歌词唱到了“云中鹤唳，潜龙勿用”，时间到了。
他急不可耐地站起身走到台前，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这突兀的奏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万壑松”苦心营造的沉郁氛围。紫宸殿前，所有目光齐刷刷从琴案转向了丹陛之下的窦国丈，惊愕、疑惑、探究，种种情绪在无声中翻涌。
裴度悬于琴弦之上的指尖骤然凝滞，那即将流泻出的下一个音符被硬生生扼住，只余一丝微不可闻的余韵在空气中震颤。他保持着抚琴的姿态，目光沉静地抬起，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那个深紫色的身影上。
丹陛之上，皇帝的目光终于从那凝固的琴弦上移开，转向了阶下躬身奏请的国丈。他脸上的平静依旧无波无澜，深潭般的眼眸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审视，仿佛在掂量着这突如其来的打断。
“哦？”皇帝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听不出情绪的平稳，清晰地压过了殿前残留的琴音余韵，“国丈此时奏本，所为何事？”
“臣女近日在慈云庵为陛下娘娘祈福时，偶然在慈云庵底发现了已逝江都王的地宫。”窦国丈道，“她在地宫中发现了一些有关于先帝和陛下的秘闻，粗粗略读之后发现兹事体大，只得交由臣处理。此物关系重大，臣不敢有片刻耽误，更不敢妄自窥探，唯有恭呈御览，请陛下圣裁！”
他双手高举过头顶，捧着那个被他袖中手指反复揉搓、边缘已有些毛糙的油纸包裹，姿态恭谨地呈向丹陛。那包裹不大，却仿佛重逾千斤，承载着足以掀翻朝堂的隐秘。
整个紫宸殿前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了。方才那撼人心魄的琴声余韵犹在耳畔萦绕，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奏本彻底掐断。无数道目光，从茫然到震惊，最终化为惊疑不定的暗流，在窦国丈高举的油纸包裹和丹陛之上那抹明黄身影之间来回逡巡。
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蜜蜡，沉重的威压再次沉沉笼罩下来，比献艺之前更甚百倍，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裴度依旧端坐于琴案之后，面容沉静如水，仿佛刚才那惊世一曲并非出自他手。他缓缓收回悬于琴弦之上的双手，指尖微蜷，置于膝上，宽大的月白袖袍垂落，遮住了所有动作。
而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锐光。
丹陛之上，皇帝的目光终于从那小小的油纸包裹上抬起，清癯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平静得如同千年古潭，深不见底。
殿前死寂。琉璃宫灯的光晕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只余下无数颗因紧张而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皇帝终于动了，他极其轻微地抬了抬下颌。
侍立在御座旁、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司礼监大太监立刻会意，无声地、迅速地走下丹陛。他那双枯瘦的手稳稳地接过了窦国丈高举的油纸包裹，动作轻巧得如同拈起一片羽毛。他没有丝毫停顿，转身，捧着那承载着未知风暴的包裹，一步、一步，踏着光滑如镜的汉白玉阶，重新回到御座之侧，躬身，将包裹呈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的目光落在油纸包裹上，那目光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他缓缓抬起手，打开那被揉搓得发皱的油纸包。
随着油纸被皇帝一层层剥开，发出细微的、几乎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所有人都不敢抬头，而是将目光死死地黏在面前的酒杯上。
油纸终于完全展开，露出里面一叠颜色陈旧的纸张。皇帝的目光落在纸页上，那深潭般的眼眸波澜不兴，无人能窥探其下汹涌的暗流。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页的边缘，动作缓慢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整个大殿只剩下风掠过琉璃檐角的呜咽，以及无数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擂动的声音。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瞬都像在滚烫的油锅上煎熬。那叠薄薄的旧纸，此刻却仿佛重逾泰山，承载着足以撕裂整个朝堂的隐秘。
窦国丈的头垂得更低了，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冰凉的地面。他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来抵御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窒息感。成败，就在这一息之间！
许久，陛下蹙起眉头。
“国丈，此物与朕有什么相干？”
“回禀陛下。”窦国丈急切道，“此物是先帝留下的手书，说明了十二皇子的身世，并留下了玉玺为证。”
陛下道：“可江都王和丽妃都已经死了。”
窦国丈道：“上边更有成德二年三位太医正的手书，上头明确写了先帝精元亏损，肾水不升，脉象沉涩，呈绝嗣之兆啊，陛下。”
此言一出，整个紫宸殿前，死寂如冰封的湖面被骤然投入巨石！那“绝嗣之兆”四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每个人的耳膜上，瞬间引爆了压抑已久的惊涛骇浪。
“国丈这是什么意思？”
“成德二年，先帝才刚刚登基。”
“当今陛下，乃是成德八年出生的啊。”
窃窃私语瞬间化为汹涌的声浪，在空旷的广场上嗡嗡作响，盖过了残余的乐音。空气仿佛被点燃，弥漫着恐慌与混乱的灼热气息。有人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有人眼神闪烁，惊疑不定地扫视着皇帝和窦国丈；更有一些窦党羽翼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