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简和伊丽莎白送出门,嘉丁纳太太和班纳特太太带着孩子们到客厅,开始了一上午的悠闲时光。

今天难得天气不错,坐在露台上,沐浴在温暖阳光里,灌木丛上落下三两只灰色小鸟,胖墩墩的小身子在上面蹦来蹦去,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清脆悦耳。

一张原色的木桌,摆着镀金玫瑰花纹茶具。

上面只有两只杯子里面有茶水。

带着浅色的明亮的黄汤,闻起来和往日里喝的红茶醇厚的香味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区别。

班纳特太太盯着茶汤,又喝了一口,在嘉丁纳太太温和的笑意下惊讶道“这可真是……”

怎么说呢,班纳特太太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形容词,就觉得很清爽,还有一丝丝的甘甜。

两人隔着茶桌,坐在宽大的靠椅上悠闲的打着毛衣,不过班纳特太太今天却从针线筐里掏出了一条浅绿色的缎带,正眯着眼对着太阳比对着另一只手上的丝线。

对比了好久,最终才将黄色的丝线拿出来,捏着针开始绣,班纳特太太手速很快,只简单几下就看出了大致的轮廓。

是一簇嫩黄色的澄花。

嘉丁纳太太闲来无事,乐于猜一猜这是给哪一位姑娘的。

简温柔内敛,更喜欢不是很明亮的颜色,花朵也更倾向于丁香或者浅色玫瑰,当然偶尔也会有浅色小雏菊,不过班纳特太太显然不会给已经手艺成熟的大女儿做这种事。

伊丽莎白不耐烦带着花朵的东西,她一向在衣服上裙角上绣一两朵已经算是她对于班纳特太太最大的妥协。

班纳特太太并不愿意看到二女儿活得像是个修女,太没有女孩子到底俏皮和朝气,当然除了顶嘴和气她的时候。

伊丽莎白不是,玛丽和吉蒂有可能,但孩子们长大之后,似乎再也没有看到班纳特太太帮忙做这些零碎的小事。

浅绿色和嫩黄色的澄花的搭配,或许是莉迪亚?

嘉丁纳太太一边手里不忘织衣服一边好奇的询问道“这是给莉迪亚的吗?”

不怪嘉丁纳太太琢磨不准,实在是莉迪亚从幼儿时期就喜欢一些猩红色的紫红色的类似的鲜艳的颜色。

淡绿淡黄一般都是在吉蒂或者是简的身上才有可能看到。

班纳特太太刚要说话,露台下面传来莉迪亚的声音。

“妈妈!我要和玛丽去美术馆,我们步行过去可以吗?”

班纳特太太连忙将手里的针线活放下,两三步到了石膏栏杆往下看。

小姑娘穿的活泼极了,一身嫩黄色高腰长裙,带着一顶缠绕绿色缎带的草帽,在下巴处打了一个可爱的小蝴蝶结。

小脸粉嫩的像是一颗小苹果那么可爱,班纳特太太怜爱的捧着脸满足女儿的愿望“可以亲爱的小苹果,不过步行会不会太远?”

玛丽像是一团被忽略的空气,她低声和莉迪亚说了一句。

莉迪亚侧耳倾听,然后笑眯眯的双手扩在嘴边,声音稍大:“就在特拉法加广场附近妈妈,步行不到半个小时。”

嘉丁纳太太在班纳特太太身前往远处指了指,一座小小的石碑尖“就在那,有铜像石碑的那片附近,不远。”

班纳特太太轻易看到了一个类似大光头的石头,她才放心,不过又询问了一句中午回来吃饭吗?

莉迪亚已经和玛丽决定在外面吃,她还从来没有在外面的餐馆吃过东西,还是蛮好奇的,于是和妈妈简单的说了几句,最好表示带足了零花钱,两人才结伴离开。

嘉丁纳太太看着莉迪亚身边灰扑扑的玛丽,还提醒班纳特太太别忘了三女儿也该好好打扮一下。

并提醒到这次可不是社交舞会,而是慈善舞会。

班纳特太太两眼顿时放光了!

一般社交舞会,都是同等阶层互相邀请,只有慈善舞会才能打破阶层的规则,偶尔也会看到皇室或者贵族!

不难看出,班纳特太太两眼放光是想到了什么,或许她现在已经将宾利先生这个好女婿抛在脑后。

“克罗莫伯爵举办的,据说他们家的继承人……”

嘉丁纳太太犹豫片刻,没有确凿证据的谣言她最终也没脱出口。这就让她对面拥有五朵金花的太太联想更加丰富,跨越阶层的做梦。

国家美术馆是一座四栋联排六层楼高的建筑。

主楼的门廊是一根根巨大的圆柱支撑。

路过门廊莉迪亚看了眼圆柱顶端刻着花纹,具体刻的是什么她还真没怎么看出来。

进了展厅两人预定半个小时后在大门口集合,然后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吃上美味的午餐。

玛丽突然想来图书馆,是因为前些日子她在家里读过的一本书,是关于色彩。

明暗光线下,有的

莉迪亚沿着米色展墙上各色名画……一一路过。

直到看到了一幅色彩缤纷的田园油画,她才驻足观赏。

莉迪亚在那次的绘画过程中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

新手总是不明白在大自然中的人花草树木,是如何在画质上呈现,它们的线条纹理,明暗变化下的色彩转变。

莉迪亚盯着蓝天和草地,最后落在远处的撑着伞的少女,乍一看肯定是一把米色的伞,可拎着裙摆凑上前再一看,阴影部分可不是黑色和加白色变成灰色暗面那么简单,莉迪亚看到了紫色绿色还有蓝色隐藏在米色伞面的阴影下。

…………

有些麻爪……

不过她想到了临摹,如果临摹的话,肯定会找到画画的技巧,不过现在手里没有打印机和照相机,光凭看一眼就能记住真是有些困难。

莉迪亚准备这段时间天天过来,或许拿上自己的画板,瞧瞧靠近展示墙中间的椅子上,一排排全是在画画或者拿着笔思考的青年男女们。

这时候一群穿着灰扑扑的男人正抬着一副被包裹严实的画框,露出来的金属画框一角雕饰的类似火焰的纹路。

一个头发浅棕色,像蜂蜜糖一样,不过泛白的两鬓也交代了男人的年纪。

五十左右,眉尖的皱纹格外明显深刻,看着面色非常严肃

男人穿着整洁笔挺的三件套,腰间是一串黄铜钥匙串,在静悄悄的展览馆里,金属齿印撕扯间发出哗啷声音。

他双手带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手套,散发着皮质的光泽,或许是鳄鱼皮?现在的鳄鱼皮有吗?莉迪亚很少关注不符合她审美的东西,在脑海里还真没有类似的片段。

在莉迪亚退后两步让路,那一行人,管事先生走在最后,叮—铛—一声,她看到了一个颜色偏暗的十字架被带着手套的管事皱眉捡了起来。

又晃了一圈,发现走廊的尽头,就是刚才那些人。

管事带着手套将外层的保护套拆掉,其他工人垂首站在两边,莉迪亚和身边的一些人看到他们正在拆画。

已经有人在莉迪亚身后猜测这是一幅关于什么题材的画作。

有的说风景画。

有的看到了管事拆掉的上半部分是一个短卷发的少女,领口类似法国中世纪时期的比较常见的……

等到画像外层慢慢被剥落,几个工人一起用黄铜锁链掉在宽大的没有任何装饰的一面墙上。

米色的展墙上的画像,给人一种宗教气息浓厚的一幅作品。

确实是一位短头发的少女,而此刻她面容平静地出现众人面前。金属质感的颜色描绘出的锁链将她牢牢的绑在火刑柱上,火焰燃烧着她的下半身,脚下是一群面目狰狞举着手的男男女女。

远处的背景是一个胡子发白的老神父正坐在审判桌前,和身边的一个低头握着十字架的年轻神父说着什么。悠闲的带着微笑的嘴角和绑在火刑柱上快要烧死的少女镇定却哀伤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莉迪亚昂着脑袋看了半晌,最终面色有些沉重的提着裙子去大门口等玛丽。这幅作品也不知道是中世纪的哪位画家,当然就算知道我也不了解,但画画这种悠闲的娱乐学习活动在这幅画出现前莉迪亚还是觉得自己看什么都能画出来的状态。

不过看到这幅画时的感觉就像是那种说不出的心情。

看画看的面色沉重也不只莉迪亚一个,只不过是她这个画画新手面目更加悲惨和沉重罢了。

两人去了美术馆前一条街的商业街逛了一圈,找了一家餐厅吃了一顿鳗鱼布丁和烤鹌鹑,外加一些汤和一块带着奶油夹心的维多利亚蛋糕。

莉迪亚摸着肚子觉得自己不上不下的,说没吃饱也不饿,说饱了,还有点胃酸酸的,感觉走几步就消食了。

两人沿着街边,玛丽是想要赶紧回家看接下来的绘画技巧相关书籍巩固自己的的理论知识。所以她更希望挎着自己走路格外慢的妹妹能够快一点。

莉迪亚无奈只能跟上,她明显感觉到玛丽的急迫,不过她还是很好奇,感觉这个姑娘的所有世界都贡献在了书里,有种……玛丽现在突然说自己以后的丈夫们就是她珍藏的那些书籍,莉迪亚也绝对不会惊讶。

就在她们即将拐入帕丁顿街,莉迪亚目光落在之前在露台上看到的一纸广告。

目不斜视的浑身僵硬的又带着心虚的扶着玛丽往前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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