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亮出鱼肚白,晨风带着湿润草木的清香,从敞开的落地窗中穿过,吹起纯白色的窗纱,连带着厚重的墨绿色天鹅绒窗帘也在微微晃动。

毓琼的额发也随着这阵清风摇晃,痒痒的,她却执拗地不肯去拂开,一双杏眸圆睁,定定望着站在不远处同样也望着她的男人:“你指什么?”

渠殊同仍站在那里。他明明是读书人出身,身形清瘦也不会武艺,可却从来都身姿笔挺,脊背挺直,带着种悬崖青竹般的坚韧孤直。

毓琼最喜欢他这样的风骨,可现在,面对他的沉默,她却又最为痛恨他这样的冥顽。

“我看到了你与傅瑶光见面,你们还一起去了饭店的客房。和逊饭店。”她不耐烦与他无言对峙,干脆将所有事情都直接挑明,“你没有什么想与我解释的吗?”

又是许久的沉默。渠殊同神情平静淡然,视线却极为深沉,里面混杂着复杂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沉重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毓琼完全看不懂他。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我跟她没发生什么。司霓,请你相信我。”

毓琼耐心等待着。可在这贫瘠的一句之后,渠殊同再次沉默,整个人站在原处纹丝不动,像一尊西洋雕像。

毓琼等了一会儿,终于失了耐心:“还有吗?”

或许是她语气中的冷意太过明显,又或许是她面上的表情着实反常,这一次,渠殊同宛如凝滞的身体终于动了。他连鞋子都没换,皮鞋踩在原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哒”的声响,长腿几次迈动,整个人便已立在毓琼面前,双臂钳住她的双肩,让她只能仰头看着他,无处闪躲逃避。

“司霓,等一等,再等一等我,可以吗?”渠殊同的神情是少见的急促,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再等一等,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毓琼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他们是夫妻,做过这世界上男女最为亲密的事情。他给过她无微不至的保护和照料,极致到让她失神的疼痛和欢愉,他对她的好仿佛无所不在的氧气,无形无声地将她包围,让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氧气的存在永不会变。

却忘了,当有朝一日,氧气太多、或太少,人都是会受不了的。

毓琼挣开了他的双臂。她看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虽然两人默契地再没有提今晨的对峙,在戴望鸿面前,也表现得一切如常,可在只剩两人的时候,毓琼对渠殊同的无视更甚之前。

她再也没有关心过渠殊同在忙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海边的玻璃设计室里,忙碌自己的事情。有时,她也会在渠殊同出门的时候回到家里,一个人默默地收整物品,将每一样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在架子上、柜子中,或者两只巨大的箱子里。

而渠殊同这次似乎也真的没有要主动与她和好的意思。他变得愈发繁忙了,肩膀上的伤还没休养妥帖,便已日日清晨出门,一直到夜色深重时,才带着一身的疲惫踏月而归。甚至许多时候,他的身上都萦绕着浓郁的烟酒味道,这是在之前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他在渠扬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上楼梯,看到穿着睡衣、抱臂站在卧室门口的毓琼,脸上不由便露出了笑容,可很快,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对不起,熏到你了吧?”渠殊同视线有些迷蒙,呼吸也粗重了几分,就连喷出的鼻息中都带着酒气,“我马上去洗……”

毓琼冷着脸看他,不发一言,回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渠殊同凝滞在楼梯口。他看着紧闭着的卧室大门,苦笑,不知怎地,神情很是萧瑟。

他也没去敲门,转脸吩咐渠扬:“扶我去客房吧。”

随着两人的分居,毓琼和渠殊同之间的交流便更是少得可怜。他们的关系似乎悬在一根岌岌可危的细线之上,轻轻一碰,便会彻底崩断。

这一次,毓琼倒是分外的心平气和,等待着这跟细线崩断的时候。

而渠殊同那边,倒是真应了“情场失意、事业得意”这句话。他苦心筹谋、等待已久的远洋海运许可证,终于得到了新政府海关司的批复,过几天便可从京师签发而出。

而渠氏船务公司也将正式改名为渠氏远洋船业公司,开始首批通向东洋、美洲及欧罗巴洲的航线运营。

为此,渠殊同亲自前往海关司专员下榻的和逊饭店,奉上厚礼以示感谢。

海关司专员的态度却有些耐人寻味了。面对渠殊同诚挚的感谢,他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不仅对于那些礼物尽数拒绝,还很是吞吞吐吐的,似乎并不是很想领渠殊同的人情,巴不得赶紧将他送走似的。

渠殊同何其敏锐,立刻便察觉出其中可能另有隐情。倒是也不必如何费心去另外打听,他只当看不出专员送客的意思,在椅子上坐得更稳,微笑着与他闲谈一番,春风拂面般亲切和煦,很快便卸去了年轻的海关司专员的心防,甚至还很是有种相见恨晚的仰慕之情。

待渠殊同终于从饭店出来,他面上的笑容已微微泛冷。

“怎么了?”渠扬迎上来,从他手中接过西装外套。

“刚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不过细想一想,倒也并不吃惊。”渠殊同回身,看向灯火辉煌的和逊饭店,暖黄的葳蕤灯火也驱散不开他眸中的冷意,“我本来还有些疑惑,远离政局已久的亦泽贝勒怎么会突然到来,还以为他只是想来见见司霓。现在看来……”

短暂的停顿之后,渠殊同转身,踏进了汽车后座:“前清虽亡,皇室犹在啊。”

“海关司副司长,是我阿玛从前的旧部,要一纸许可,还是不费什么事的。”

亦泽与毓琼并肩走在山间小路,不时细心地帮她抚开横栏在面前的枝桠。

“我并不在乎旁人如何,完全是为了你,才去开口的。”亦泽很是坦诚,“洋布冲击愈烈,天行棉纱厂全然没有还手之力,已经算是毁了。他必须扶起别的产业作为替代,才不至于清算破产,沦为一个失败者、穷光蛋。我不想让你吃苦。”

“当然了,如果你愿意与他离婚,我是更加赞成的。渠殊同,他心思深沉,刚愎又不知变通,在这种乱局之中,做不成什么大事。我说过,他配不上你。”

亦泽说话直接,似乎完全没有毓琼是渠太太的意识,在她面前评价起渠殊同来也毫不留情面。

若是换了以前,且别说有人当面如此贬损渠殊同了,若是背后议论被她知道,毓琼也定是要驳斥回去的。

可是现在,她听着亦泽对他“心思深沉、刚愎又不知变通”的评价,毓琼甚至还想点头应同:“是啊,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又直又硬,让人又爱又恨。”

亦泽显然没想到毓琼竟会出言附合。他放慢了些脚步,侧头仔细看了她一眼,带些试探地询问:“眼下此间事情已了,我和戴先生马上就要返回京师了,你也想戴夫人和戴兄了吧?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家住上几天?”

毓琼盯着不远处,有些出神。在层林之中,有拱形穹顶折射着太阳光辉,流转着斑斓色彩,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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