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御辇还未走远,三省殿的值守太监疾跑着追了过来,在御辇右侧靠后的位置停下,呈上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报。
“皇上,颜廷玉大人送来一封扬州密报,说有要事要与皇上商议,先下正在三省殿等候。”
何忠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嘶”了一声,看向闲月宫的方向,又看了眼急报,请示道:“皇上,您看这……”
桓宸三两下拆开了信封,眼睫微垂着,看不出情绪。空气中安静的出奇,只有纸张翻动的哗啦声。没多久,桓宸将信纸一折,摆了摆手。
“回三省殿。”
原本波动的情绪被压下了心头,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政事时的沉着和严肃。
三省殿内,内阁大学士颜廷玉奏对:“今晨接到密报,两淮盐政使苏青麟大人预提了戊子年的盐引,要求各商每引缴纳二两银子,共计十三万八千两纹银。可是苏大人并未将这笔收入上报,户部档案也并无相关记录。”
桓宸坐在办公桌后面,不怒自威,“两淮盐政历来有诸多私敝,如今大笔款项不知所踪,想来是被人私自支用了。”
颜廷玉道:“密报上还说,苏大人在扬州花费三万两纹银购买古玩玉器,侵占千亩良田修建宅院,导致苦主求告无门愤而投江。还有人亲眼目睹,苏青麟醉酒后戏言,称自己为扬州王……”
“皇上,”颜廷玉拱了拱手,肃穆道:“盐敝一日不清,扬州一日不宁。若任由苏青鳞这般行事,恐怕会寒了百姓的心,也有损天家颜面。还往皇上派得力人选赴扬州探查。”
桓宸眼眸黝黑,沉声道:“爱卿可有人选?”
“臣以为,左副都御史阮密可用。”
桓宸眉眼一挑看向颜廷玉,屈指扣了下桌子,“苏青麟是皇后堂兄,阮密是荣妃父亲,让阮氏去查苏氏,这样一来,荣妃岂不是愈发得意了。”
桓宸微眯着眼,想起了适才瑶池宴上的闹剧,心里对荣妃多少有些不满。再加上皇后到底还是中宫,宴会上众嫔妃却对荣妃马首是瞻,这让桓宸多少有些疑虑,思考他对皇后是否过于严苛了。
前朝后宫关联不断,一旦派阮密前去江淮寻盐,荣妃在后宫怕是愈发春风得意,再做出比今日更过分的荒唐事也未可知;可若是派旁人去,苏家在朝中根深蒂固,旁人哪敢向阮氏这般磨刀霍霍。
“皇上若是有顾虑……”桓宸迟迟不决,颜廷玉揣度圣意,思索是否要换个人选。
桓宸出言打断,“罢了。传旨,盐引一案,令左副都御史阮密前往扬州细查,江苏巡抚协同,务必深入详尽,尽早找出这些蛀虫,追回未报银钱。予阮密便宜行事之权,若是发现有瞒报侵吞之官员,原地革职,解赴回京,交由刑部严审。”
“臣遵旨。”
颜廷玉走后,桓宸传来户部侍郎详询,又处理了几件吏部、工部上报的琐事,一转眼,已经到戊时。
晚膳早已备好,桓宸用过后,总觉得今日有何事忘了。直到敬事房拿着绿头牌过来,桓宸才想起他还没去找那个小答应要“说法”。
“上面怎么没有沈答应的牌子?”桓宸侧身倚在龙椅扶手上,颇为松弛。
何忠顺在一旁听着,眉心不由得跳动了一下:皇上这几日未免对沈答应过于上心了些,难不成……
敬事房的小太监却是冒出了一身冷汗,沈答应原本病着,本来就没她的牌子,前几日虽然报了康复,可到底位卑人轻,没人把她当回事。这不,一忙起来,就将重挂沈答应绿头牌的事给忙忘了。
可回禀皇上自然不能这么说。小太监咽了咽口水,答道:“回禀皇上,沈答应前些日子病着,绿头牌给撤下来了。”
桓宸挑了下眉,口中喃喃,“病了啊……”桓宸又想起那日御花园里的沈知微,那张漂亮灵动的脸上是有些发白,像只雪兔子一样。
桓宸羞赧地笑了笑,他不知怎么了,当时见面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那个小答应胆大包天,他得给她个教训,可后来分开七日,或许是沈答应容颜姣好,再加上性格跳脱,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尤其是他们还有个七日之约,让他不自觉期待起来。
桓宸不再犹豫,站起身往外走,“去闲月宫。”
身后何忠顺和敬事房小太监愣在原地,互相瞪大了眼。何忠顺算是反应快的,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高声传驾。
皇宫里的夜晚格外漆黑寒凉,唯有明月和繁星在夜空中高悬。
桓宸心情不错,高坐在步辇上,一路吹着徐徐的晚风,在脑海中勾勒出小答应的容貌。他有种隐隐的预感,小答应一定会给他一份绝妙的“惊喜”,值得他原谅她在御花园情急之下的蒙骗。甚至他此时玩心大起,想看看自己若是突然出现在小答应的眼前,她会是什么模样。
步辇停在闲月宫门口,守门的侍卫险些惊呼,被桓宸一个眼神示意噤声。
桓宸下了步辇,信步走进闲月宫的大门。还未走几步,便听见后院传来女人尖锐的咒骂声。
是娴贵人的声音。
桓宸厌恶地皱起眉,无论是娴贵人在宴会上不成体统,还是此时这些恶毒的咒骂,都令他感到无比厌烦。他没想到娴贵人品性如此低劣,不知悔改不说,回宫后竟然还拿宫人撒气。
桓宸给了一个眼神,示意何忠顺前去制止;身后的侍卫迅速在桓宸周围护成一圈,并把控住闲月宫各出入口,手扶刀柄严阵以待。
桓宸站在原地,离后院不远不近的位置。身侧有两个偏殿,桓宸抬首看了眼牌匾,半月轩和弦月阁,心中猜想着小答应住的是哪一间。奇怪的是,两间灯都亮着,可门口均无人值守。
桓宸心中腹诽:这闲月宫,多少是有些没规矩了。
那边何忠顺走到后院,看到院中的景象,一时目眦欲裂,连头都觉得有些晕眩,不禁扶额叹道:“娴贵人,你……你好大的胆子!”
桓宸原本就眼皮直跳,现下心中一沉,冷着脸,疾步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众人见他进到院中,难掩震惊和惶恐,迅速跪成一片。有些胆小的宫人,浑身颤抖地伏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看皇上震怒的模样。
桓宸冷眼扫过院中,只见他的小答应倒在地上,几次想撑着胳膊直起腰来,都未能如愿。他瞥了眼离沈答应最近的娴贵人,视线落在娴贵人手边的鞭子上。
桓宸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你们谁来说?”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在桓宸的耐心即将耗尽之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是柔答应。
桓宸打眼看向她,见她身上也有伤,只是没有沈答应的严重。
“臣妾答应柔氏回禀皇上,”柔答应磕头行礼,一五一十地诉说:“今日娴贵人从瑶池宴上回来,便令听命于她的宫人将臣妾和沈答应押到后院,不分青红皂白说我和姐姐陷害于她,还……还……”柔答应抽泣了几声,“还用鞭子抽打我和姐姐!”
“姐姐理论了几句,抓住鞭子不让娴贵人打,娴贵人反而变本加厉,私自用鞭刑,还让王兴德和李嬷嬷两个奴才押住我们,让我们不得反抗。姐姐为了护我,挡在我身前,硬生生被打成这幅模样。”
柔答应越说越激动,“娴贵人素来跋扈,先前就害得姐姐风寒侵体险些丧命,如今又是这般作态,姐姐和我饱受其害苦不堪言,求皇上做主!臣妾所言若有半句虚假,臣妾愿遭天谴,不得好死!”说罢,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似乎要磕出血来。
“你胡说!”娴贵人颤抖地咆哮,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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