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购物广场的空气都和别处不一样:清冽、明亮、芬芳。
季桃觉得自己是进入了书页里——小时候看的铜版纸印刷的时尚杂志。妈妈每个月都买,积了搬都搬不动的一厚摞,如果她保证洗干净手,就可以坐在灯下,一页一页慢慢翻。那时她刚开始发育,有时偷偷反锁起卫生间的门,站在板凳上,观察镜子中的身体,羞涩又骄傲地发现自己有模特那样削薄的肩背、平坦的腹部、笔直的长腿。
那时她以为,长大了就能像模特那样打扮,过上杂志中描述的生活:清冽、明亮、芬芳。
现在她已经长大了,怎么反而怯了呢?
要是有几个朋友在就好了。以前,季桃和同学一起来过,不过只在彩妆柜台前停留。买几样小东西,将挺括的小纸袋提在手里,就好像拥有了在这儿尽情呼吸的权利。她们从奢侈品牌的精品店前走过去——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不让人看出有半点感兴趣的样子。
Amy和Bella僵硬地走进珠宝店,询问项链的价格。店员朝她们鞠躬,夸赞她们的眼光:一条极其美丽的项链,二位愿意我拿出来看看?
不。Bella一口回绝。我们碰巧路过,随便看看。
季桃想起这段,笑了。她决定绝不犯这种错误。想看就看,想不买就不买,买卖自由嘛。
不过,她依然选择了彩妆柜台作为缓冲。
季桃最喜欢口红——谁不喜欢那些金色、银色、钢琴黑、细细长长、闪闪发亮的小管子——一气挑了七八支,接着,又把日常用的面霜面膜买了一套,总共七千多了。
给邹巡发条消息:能用!
邹巡回:好。快杀去买衣服吧,检验一下我的财力。
好像她是常胜将军,而他保障了粮草充足,与有荣焉。季桃在心里大笑,她就欣赏邹巡这种真情实感乐意女生花钱的大方劲儿。
心中喜悦,还没回过神呢,已经在两家奢牌店逛过了一圈。
也不知是不是她喜气洋洋的态度唬住了人,季桃发觉,柜姐的微笑都很亲切,没一个拿白眼珠翻人的。
可她确实还没下定决心要买上一件什么。
不是不喜欢,喜欢的太多了,反而无处下手。她并非按照此刻钱包空空的心态来逛,而是想着一个月后,那时就有三十万了。季桃把三十万在心里盘算了几遍,三十万啊,竟然还是不够花。
她止不住想笑。他们依然还是穷,但是是能够开心的穷。一个月三百万就更好吗,未必吧。建筑设计的时候,不用考虑预算当然很爽,可是买东西连盘算都不盘算,没意思。神明肯定全盘考虑过,觉得现在这个数目最恰当——少了拿不出手,可太多,就该反过来腐蚀人了——不能有负面影响嘛。
细水长流,挺好的。
正想着,走到YSL门口,一扭头,看见橱窗中一条裙子,季桃的呼吸不由加快了。
是件不对称连衣裙,抹胸样式,但一侧有肩袖。整条裙子是几块不同颜色的布料拼接裁剪而成,那一只肩膀是抹明快的鲜黄,其余地方是米白色、浅卡其。看起来清凉、优雅。
季桃想象自己走进一间高级酒吧,微微一侧身,脱下丝质外衣,露出雕刻般的肩膀;所有人都暗暗注意她,可是她谁也不看,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疏离,清冷。
但不单是清冷,是挑逗的、诱惑的、刺激的清冷。
诱惑谁呢?她在脑海中将酒吧全部客人挑剔了一遍,不行。
除非是邹巡。
可是邹巡不在酒吧里,因为她想不出他穿西装的样子,谁让他穿来穿去都是圆领衫。季桃再一次偷笑:假如是邹巡,无论如何,她清冷不起来吧。
店员上来招呼她,季桃转头一笑:“我想看看那条裙子。”
店员刚从架上取下一件,邹巡打来电话:“还没看到喜欢的?别犹豫了,第一直觉吧。”
季桃一边听电话一边翻了翻吊牌,裙子的价格是三万四千。
店员在旁边,她不好意思问邹巡,第一直觉三万四,要不要买?她说:“还在看呢,要不然等下拍照给你,你帮我看看。”
邹巡轻轻笑:“好啊。”
放下电话,季桃又看架上的其它几件,店员捧来一条薄外衣,殷勤地说:“我们刚上的秋装,可以搭配。穿上试试,发给你朋友看。”
季桃有点踌躇。平常大都在网上买衣服,要么在平价卖场翻拣几十块的T恤衫,懒得和别人抢试衣间,提溜起来,往身上一比划就行。在这种地方,当然得试试,但是试了不买,又不大好,脸上过不去。
季桃再看那条裙子。她尊重设计师,知道创作不易,不至于发出“一块布,凭什么卖三万四”的感慨,但是,三万四,它确实太贵了。
这时,季桃用余光看到,另有顾客进来,她没太在意,倒是轻松了些,至少她不是店员唯一关注对象了。
有人犹犹豫豫唤了声:“学姐?”
季桃转头,是两个女生。其中那个个子高的,这回季桃认识并记住她了。袁楚欣。
喊学姐的是另一位,中等个儿,中等身材,白净的小圆脸,圆圆的、猫儿般的单眼皮眼睛,长得很乖。
季桃尽量不露出疑惑,怎么想不起来这是谁?
“季学姐。”对方露出一个大方的微笑,“学姐,我昨天刚看了你演的戏。你还不认识我,我叫廖澍晴,是这几个字。”她打开手机让季桃看。
“廖澍晴,你的名字真好听。”
“谢谢。”廖澍晴甜甜地笑开了。有些人的单眼皮眼睛比双眼皮更好看,她就是——她生了一双月亮眼,不笑时是圆月亮,一笑会笑成弯弯月。她的声音也甜甜糯糯,好像刚吃完一盏芋圆红豆冰。“我是从台北转来的交换生,计算机系。大二下学期来的,开学上大四。”
“你好。”季桃友好地说,同时也向在旁边板着脸的袁楚欣笑笑。
“我们刚才还说,礼拜六怎么人还这么少,就看见学姐了。”廖澍晴很熟络地说,“真是巧,我也是喜欢这条裙子。”向季桃手里一指。
“你要不要试?”
“不试不试,我穿不了,这里太胖。”廖澍晴羞涩地向胸前一比划,拉拉始终没吭一声的袁楚欣,“我是想推荐给她。”
季桃又向袁楚欣望一眼,都有点惊艳了。袁楚欣长得确实漂亮,杏脸桃腮,楚腰一握。现下她只化着淡妆,近处看,五官几乎挑不出缺点,就嘴唇略薄了些,她涂了亮眼的浅樱桃唇釉,反倒显出些微脆弱的样子,真有几分像陈白露了。
也就外表像,上台是另一回事,但,评她是校花,季桃是服的。
不过,袁楚欣一开口,季桃立即想起为什么讨厌她。
“我不喜欢。”袁楚欣鄙夷地看着那条裙子,两片薄薄的嘴唇一扭,干巴巴道,“故作清纯。”
换个时候,季桃会立即还以颜色,但昨天的演出很成功,她是获胜方,理应大度。更重要的是,她心情好,心情太好了,只想笑。
她朝袁楚欣笑笑:“我去试试。”
“学姐穿着合适的话,也让我们看看呀。”廖澍晴说。
季桃从试衣间出来,廖澍晴和袁楚欣都转过头看她,袁楚欣立即把脸拧开,廖澍晴跳过来赞叹:“好漂亮!我就说你们这样个高苗条的人穿肯定好看。”
刚才柜姐也是这样夸奖:“这条特别挑身材,你穿上正合适。”
季桃挺得意。她在自己的脸上可能多少还能找出不满意的地方,但她从来没为身材焦虑过。她喜欢自己的胸,不算大,照女生审美是理想胸型,穿这条裙子确实是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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